朱厚煜沉吟片刻,放下手里的档案揉了揉太阳穴。
“让他在外面等着,就说天子尚未沐浴更衣、不宜接见外臣,不用去武英殿了。”
“奴婢明白。”
费瑛讨好的冲朱厚煜笑了笑,面朝着他恭谨地小步退出养心殿,殿外的宫女们抱着各色沐浴用品鱼贯而入,簇拥着朱厚煜走进浴池。
养心殿的偏殿之中,张居正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咂一口手中的香茗。
这已经是费瑛第三次给他上茶了,天子让他枯坐在这里已经近半个时辰、这可不是对待一名首辅的态度,难道天子还在因为努尔哈赤的事情对自己心怀怨怼?
不至于吧?除了太后拎着天子的耳朵说教了他许久、也没什么后续了呀?
李成梁屁都没放一个、找口棺材把努尔哈赤塞进去就拖回辽东了,他和李成梁后续的交流非常愉快,谁都没有因为死了一个女真蛮子而被影响到。
反正不过是个女真蛮子而已、死了就死了,谁还能真因为这件事把天子怎么样?
礼部写个抚慰的题本、找司礼监盖上天子印,再随随便便封努尔哈赤的儿子一个指挥使什么的官职意思意思就行了,还想怎么样?用不用李成梁带辽东军去把他祖坟刨开再埋进去?
多大的事儿啊,大家虽然觉得天子的反应偏激了一点、但好好教育一番就行了。
汉景帝当太子的时候曾经和吴王的儿子刘贤下棋,景帝觉得这小子不厚道、跟自己下棋居然都敢耍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干脆一棋盘砸在刘贤脑袋上、直接把他当场砸死。
那可是吴王的儿子,这一棋盘直接把吴王砸成了铁杆反贼,但这件事照样没妨碍景帝登基为帝,朱厚煜砍死个女真酋长又算得了什么?
心中虽然有万般猜测、但张居正的面上始终古井无波,一如他刚刚站在殿外时那样温润有礼,连费瑛看了都不禁暗暗感叹此人的气度。
偏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朱厚煜直接甩开了身后的一众侍从,小步快跑着来到了张居正面前。
见张居正仍是一副不骄不躁、云淡风轻的模样,朱厚煜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养气的功夫不错,毕竟是徐阶的学生呢。
见朱厚煜来到自己面前,张居正急忙起身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
张居正刚弯了弯腰、就被朱厚煜亲切地托了起来,天子好奇而友善地围着他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拉住他的左手。
“父皇在世的时候经常对朕说:父皇为你寻到了一位足以宰执天下的能臣。朕当时还不甚相信,今日一见爱卿、才知道父皇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