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庭筠完全无视于莲华和那个女子,只是看着吕龙奎,“爸,您怎么回国了?还这么着急要见我?到底有什么急事?”
吕龙奎并不直接回答吕庭筠的问题,示意他坐下。
“小时候见过,现在不记得了吧?这是你周叔叔的女儿周雨,她是和我一起从美国同机回来的,一路上多亏她的照顾,今天请她过来吃饭,顺便让你们正式认识一下。”吕龙奎说。
吕庭筠脑海里迅速回忆着自己有几个周叔叔,而这个风尘味很重的女子又是哪个周叔叔的女儿。
想来想去,他叫叔叔的周姓长者并不多,而能让爸爸如此重视的,貌似只有省副省长周富国。
吕庭筠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你好。”
“我回国之前就听高中同学说亚丁市第一男神是鼎盛的吕庭筠,说是颜值爆表,迷死人不偿命,我当时认为夸张了,不过现在看来,传言不虚啊。”周雨笑着说。
这样的话要是年轻人之间相互调戏一下,那倒也没什么,不过当着长者直接夸对方很帅很迷人,确实是略显轻浮。
看来这位周二代长期生活在美国,说话和行事的风格都已经很西化了,喜欢这种直接而热烈的表白。
吕庭筠只是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对于这样当面调戏他的女人,他见多了,不过当着家人的面前,这还是第一次,他多少有些不爽。
“小雨,你回来也不吭一声,想死我了。”
这时剪着波波头的吕蓉蓉大喊大叫着进来了,将包放下,先和周雨来了个拥抱。
“你现在是海归了,越发的洋气了啊,怎么样,我二哥很帅吧,我没骗你吧?”说完又扭头看着吕庭筠:“二哥,周雨是我初中校友呢,她大我一级,我们关系一直很好,没想到她有一天会成为我的二嫂,真是缘份啊。”
“蓉蓉你胡说什么?”吕庭筠的脸沉了下来。
“蓉蓉没有胡说,你和小雨的事,我和你周叔叔已经聊过了,等你周叔叔从德国考察回来,我们就商量着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所谓成家立业嘛,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这样更有责任感。”吕龙奎说。
吕庭筠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但他还是忍住了。遇事冷静沉着,这是一个人成功所具备的必须条件,出于礼貌,他也不能马上暴跳如雷地反对,更何况,周雨可是周富国的女儿。
就算鼎盛是亚丁市最牛叉的企业,但亚丁市毕竟也只是省的一个省会城市,而周富国却是省的副省长。其中的轻重,吕庭筠当然心知肚明。
“爸,我今天没事,就把庭玮从学校里带出来吃了餐饭,现在还饱着呢,你们慢用,我去回复邮件。”吕庭筠微笑着站起来说。还特意友好地向周雨点头示意。
“你去书房回邮件吧,一会咱们聊聊。”吕龙奎当然明白儿子的意思。
“好。”吕庭筠向楼上走去。
“呵呵,我哥还有些害羞呢,我告诉你啊小雨,虽然追我哥的名媛可以排到京城去了,但我哥却几乎没恋爱过呢,对于情场之事,他陌生得很”
吕蓉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吕龙奎的咳嗽声打断。吕蓉蓉这才意识到,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些话题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吕庭筠拿起桌上的烟点燃,狠狠地抽了一口,心里乱得厉害。
他没想到吕龙奎会突然回国,然后又突然地扔给他一个媳妇,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问一下他的意见,要不是他沉着冷静,恐怕早就掀桌子了。
吕龙奎推门进来,示意他把烟灭了。
“你刚才的表现很不冷静,这样会让周雨尴尬的。”吕龙奎的脸色有些难看。
吕庭筠不禁冷笑,“我已经很克制了!你们莫名其妙找来一个女子,让我下周就和她结婚!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父母包办?这是封建社会吗?我的婚姻大事,我竟然事前一点也不知道,真是天大的笑话!”
吕龙奎对于吕庭筠的忤逆并没有拍案而起,只是静静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然后才慢慢地又站起来,在书房里踱了几步。
“不管什么社会,不管什么年代,人性总是不会改变的,权力和利益永远让人如饮鸩止渴,越饮越渴。既然人的贪焚和欲望如山岳般古老,那古老的利益联姻自然也会存在,这有什么稀奇,你也是进入而立之年的人,甚至算是成功人士,难道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
“我现在把鼎盛经营得很好,虽然全球经济低迷,但鼎盛依然维持着正增长,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婚姻去交换什么所谓的利益?”吕庭筠冷冷地反问。
“鼎盛能在全球经济低迷的时候逆风飞扬,难道你认为只是靠你一己之力?没有那么多的好项目支撑,你能一个人扛着鼎盛逆风前行?那么多的好项目,要不是没有相关部门的高效配合,你能那么快就拿到审批文件?你能那么快把项目上马?让资金回流?”吕龙奎喝问。
“我知道这在很大程度上利益于爸爸在相关部门深厚的人脉,可一个企业要发展得好,总不能只是靠人脉关系吧?鼎盛如果要冲出亚洲,去更大的国际舞台和那些跨国巨鳄竞争,难道只靠人脉关系就能做得到?在华夏有关系,难道去了欧洲,去了美国还有深厚的政商关系支撑我们的发展?”
“所以呢?”吕龙奎冷冷问。
“所以我们要转型啊,我也正试图改变这种靠政商关系发展的模式,我现在很多要做的项目,完全是靠自己的,这才是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所以我没有必要用我的婚姻去交换什么!”吕庭筠越说越激动。
吕龙奎看着大发雷霆的儿子,忽然感觉时光穿梭回三十多年前。宏叉欢巴。
那时的吕龙奎也像现在的吕庭筠一样风华正茂,是众多名媛追求的对象,而最后他娶的,也不是他喜欢的女人。
对于吕庭筠的愤怒,他能理解,因为他也曾经如此的愤怒过,可惜宿命难逃,三十多年后,他的儿子又和他一样面临同样的问题。
“你所说的那些我很清楚,但是我要告诉你,不管你如何想转型,但在华夏的国情就是这样,企业要想做大,必须要和相关部门保持良好的关系,就算是李嘉诚那样的亚洲巨擘,他赚的钱也是靠大量的基建和垄断性项目积累而成,他要是没有那么雄厚的官方人脉,他能在不经过投标的情况就拿到那么多的黄金地块?你以为真是靠努力就能白手起家,就能做成一家伟大的企业?你真幼稚!”
吕龙奎的声音并没有提高,但语气烕严,不容置辩。
“我也明白爸爸的意思,可是”
“没有可是,周雨必须要进吕家的门,而且一定嫁的是鼎盛的掌门人,你别以为让你娶周雨是委屈了你,事实上我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说服他们,他们才同意让你娶周雨。”
吕龙奎并没有明说,但吕庭筠知道他的意思。
世人只知道鼎盛集团是吕家的产业,但却鲜有人知道其实吕家在鼎盛所占的股份不到一半,剩余的股份分别被七八个大股东和众多的散户所持有,而董事会中的那些大股东都是于家的人,他们都听命于一个幕后老板,他叫于承恩。
于承恩是吕龙奎的妻子于莲华的父亲,亚丁市几乎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对于吕龙奎来说,于承恩就是如来佛,任吕龙奎如何遁天入地,他都逃不过于承恩的五指山,因为于家其实暗地里控制着鼎盛集团。
吕庭筠并非是于莲华所生,和于家也无半点血缘关系,之所以能坐了两年的总裁,那是因为吕龙奎借故养病,把大儿子吕庭良带到了美国,给吕庭筠腾出了表现的空间,而吕庭筠也不负所望,在执管鼎盛的两年里做得风生水起,成了商界新生代的传奇吕先生。
但不管他如何才华横溢,资本的力量才是最终决定鼎盛掌门人的关键,当吕庭筠从低调神秘转为高调亮相,频频接受媒体的采访,这让于家感觉他有点野马脱缰的意思,于是开始向吕龙奎念起紧箍咒,提出让吕庭良娶周家之女,然后接管鼎盛集团,让吕先生从吕庭筠变成吕庭良。
吕龙奎好不容易扶持起吕庭筠的威望,当然不能轻易放弃这个他最喜欢的儿子,于是以吕庭筠执掌企业期间表现很好为由,让于家答应把娶周雨的机会让给吕庭筠,让他继续执掌鼎盛集团。
吕庭筠的商业才华确实强过吕庭良数倍,这一点于家安插的股东都有目共睹,于家听取了吕龙奎的建议,让吕庭筠娶周雨,强强联合,让吕庭筠继续当无所不能的吕先生,而且再加上一个光环,那就是高官的女婿。
只是吕庭筠却偏偏不领这份大礼。
“那就让大哥娶周雨吧,我把位置让给他就是。”吕庭筠冷冷地说。
吕龙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然后是深深的痛苦。
他只所以去美国养病两年,就是为了给吕庭筠展现才华的空间,就是想扶他起来,因为他知道只有吕庭筠执掌鼎盛,才有可能把鼎盛的主导权慢慢地夺回来,让鼎盛真正姓吕而不姓于。
可现在吕庭筠竟然要主动放弃这个机会,这让他失望之极,他一直强压着的怒火一下子就喷发出来。
“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这样做会是什么后果吗?于家这么仓促地就要让你们结婚,自然是取得了周富国的同意,你如果不娶周雨,那不但是不听于家的话,而且还是蔑视周家,结果是你不能继续执掌鼎盛,而且恐怕你在亚丁都再没有立足之地!”
吕龙奎气得脸色铁青,全身微微发抖,在他的印象里,二儿子吕庭筠一直都是他寄予厚望的人,但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吕庭筠却不听他的。
吕庭筠没有说话,外人不知道,但他又岂能不知于家控制着董事会大多数的股东,而周家更是华夏能呼风唤雨的大家族,他要因为不娶周雨这件事而得罪了这两大家,后果有多严重他也能猜到几分。
“你要是不同意,不但费了我多年的心血,在害死你的同时也会逼死我,一但你大哥掌权,以他的性格,必然会完全听命于你华姨,从此之后,我多年的心愿将会永远无法实现,鼎盛将不可能有真正姓吕的一天。”
吕庭筠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目光哀伤。
这两年他不抛头露面,只是拼了命地工作,每天工作达十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能做出业绩,在总裁之位上坐稳,然后慢慢夺回控制权,可是现在他才明白,他做的一切在资本力量和权势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次你要是不娶周雨,那就是放弃一切,包括放弃我们的父子关系,我会登报申明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我到死也不想再看到你。”吕龙奎恨恨地说。
说完就走出了书房,只留下六神无主的吕庭筠呆坐在那里
于莲华看着生闷气的吕龙奎,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我就说他担不起大任吧?用脚指头也能想到他不同意,贱人生出来的人就是命贱,怎么会有娶周小姐的福气”
见吕龙奎怒目瞪视,她讪讪地闭嘴。虽然背后有于家支持,但毕竟吕龙奎是一家之主,她敢随时欺负吕庭筠,却不敢和吕龙奎闹得太僵。
“庭筠虽然不是你所生,但他已经三十岁的人了,你不要动不动就说他贱,我们正在老去,而年轻一辈正在强大起来,我们都应该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吕龙奎冷冷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多留条后路,我又不是没有不同意他继续掌管集团,是他自己选择放弃,干我何事?”于莲华也阴阴的回敬道。
“谁说我放弃了?这两天我会处理好公司的事,把日程安排出来,婚礼的相关事宜,就麻烦爸爸和华姨多费心了。”
吕庭筠从楼上走了下来,已经恢复平静。
吕龙奎喜出望外,看着吕庭筠,激动得嘴角又抽动了两下。
“爸,我先去一趟公司,婚礼的事,回头再商量。”吕庭筠向外走去。
于莲华看着一脸喜色的吕龙奎,冷哼了一声
吕宅外面,刘诚已将车备好,吕庭筠上车,车辆迅速驶离。
“这么急到底什么事?”刘诚问。
“去市六医。”吕庭筠闭上眼睛疲倦地说。
“到底怎么回事?谁生病了?”
“我接到夏霁从市六医打来的电话,他和庭玮出了车祸,现在在市六医。”
“严重吗?”
“不知道,夏霁说不严重。”
“是谁干的?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吕庭筠靠在椅背上,一直没睁开眼睛。
刘诚也不再多问,只是加快了车速。
又过了一会,吕庭筠忽然又开口:“阿诚,我要结婚了,和周副省长的女儿结婚,下周就结。”
刘诚又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你不是铁了心要娶夏霁的吗,怎么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我不同意!”
吕庭筠看向窗外,阳光依然很好,只是觉得没有温度,“你不同意有什么用,我不同意都没用。”
“夏霁要是知道得多伤心,上一次前男友为了娶老板的女儿抛弃了她,现在你为了娶副省长的女儿又抛弃她,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有勇气去爱。”刘诚一脸的气愤。
吕庭筠叹了口气,“以前最反感夏霁的你,现在竟然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真是难得,不过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她,至少暂时不能让她知道。阿诚,有些人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我和夏霁就是这样。”
“这是你要娶权贵的女儿的借口吗?当初我劝你远离,可你却坚持要走近,现在却又要狠心抛弃,你在我心目中,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吕庭筠冷声问。
“至少你不会为了利益放弃自己的女人。”刘诚也冷声答道。
“这桩婚事虽然今天才提出来,但却是早有安排,今天的车祸,夏霁没事,说明这只是一个警钟,我如果不答应,她明天还会出车祸,或者遇到其他什么意外,阿诚,这个城市你看到的只是阳光下的秩序和规则,有些阴影里的规则,你是不了解的,我也不想放弃夏霁,但我没有办法,别人可以不理解我,但你是我兄弟,你应该要了解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