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柔想不明白,她回忆所有,都不记得,她曾经哪里对不起过张曼清。张曼清这样对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张曼清没有回头,只是冷冷不屑的说:“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报应!
太重的两个字。
直到唐家人都消失在视线里,梁柔还是回不过神来。
游魂似的到处晃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齐奶奶看到她,急的不行,“你这一天都跑到哪里去了?我抱着安安去法院找你,都找不到人。”
现在的这个天气,齐奶奶抱着孩子满到处找人,累的够呛。
梁柔嚅嗫片刻,呐呐的说了声,“对不起。”
“你这孩子,你这是跟谁道歉呢!”齐奶奶气的拍了下梁柔的后背。
明明没有多重的力气,却像是能将她的心肺都拍透了似得。眼睛里的泪,摇摇欲坠的。
齐奶奶叹息一声,“去看看孩子吧,找了你一天了。”
梁柔就跟被什么追着似得,跑进卧室去了。
齐奶奶又一次叹息。
早上她看梁柔状态不错,信誓旦旦的,不像是去离婚,倒像是去打仗。原本想着,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梁柔应该放下了的。不会再为那一家子畜生伤心。
可是看梁柔回来时六神无主的模样,齐奶奶就知道,梁柔还是跨不过心里的这道坎。
女人呐!
若是能狠心一点,该多好呢。
齐奶奶没告诉梁柔,她今天给聂焱去了电话。当时她是怕梁柔遇上个什么不好,让聂焱跟律师都说一声,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梁柔这幅样子,齐奶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晚上梁柔让齐奶奶一个人睡,白天找她找了一天,齐奶奶累坏了,总不好让她晚上在操心孩子。
齐奶奶跟孩子分别都睡后,梁柔一个人坐在了客厅里。
她觉得闷。
不管是齐奶奶的关心,或者是安安的呼吸,都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大喊,诅咒所有心里深恨的人。
可是不行!
面对齐奶奶慈爱的脸,她必须做出我没事我很好的样子来,尽管很力不从心,可是她必须那么做。她不能让齐奶奶在为她担心了。至于安安,那就更不行,一个连走路都没有学会的孩子,她作为妈妈,不仅要做孩子最坚实的依靠,更要控制住情绪,不让孩子受到一丝的负面影响。
只有在这样的夜深人静里,她才能松口气。
任所有的情绪,都释放,不再掩藏。
桌上有聂焱习惯抽的烟,虽然他最近忙的根本没时间在家,而且因为安安的关系,聂焱已经很久不在室内抽烟了。可是齐奶奶还是会给聂焱都准备好,用最虔诚的意念,每天都重复着该做的事。不管聂焱再或者不在。
梁柔伸手,拿出一根来,放在嘴边。
打火机她用的不好,连打了三次才真的燃起青紫色的火焰。
她不会抽,只觉得此时此刻,她必须做些什么。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马上就要被负面情绪淹没。
猛吸一口,呛到她猛咳起来,还不敢咳到太大声,正捂着嘴强忍着。家里的大门打开了,聂焱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一脸惊诧的看着梁柔。
像是做贼被人抓了个正着,梁柔下意识的腾一下就站起来了。一手把烟藏身后,咳嗽都被吓没了,马上问,“你怎么回来了?!”
聂焱几步就走到梁柔的身前,双手一伸,就把她给环抱住了。环在她身后的手,不偏不倚的夺走了她手上还点燃着的烟。
梁柔那个心啊,都能跳出胸口了。
她以为聂焱至少也要骂她两句的,没想到聂焱身体软软的靠在她身上,开口虚弱的说:“好饿。”
梁柔愣了几秒,才哦哦哦的反应过来。
“厨房里应该还有吃的,我去给你做。”
她把他放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准备开灯,客厅里还是黑漆漆的。
聂焱摇头,“别开了,吵醒了她们。”
梁柔就没开客厅的灯,要是灯一开,齐奶奶是必然会醒的。这么晚了,梁柔实在不想折腾她。
慌慌张张的进了厨房,梁柔压了下胸口。她刚才是真的被吓的不轻,她从小就是乖孩子,抽烟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叛逆了。原本要是没人看着,倒不觉得什么,被聂焱抓个正形。她实在是吓得不轻。
心惊之下,竟然连他的拥抱都没来的及躲。
深呼一口气,梁柔开了厨房的灯,给聂焱做点吃的。
厨房的光隐隐的照在客厅里,梁柔透过厨房与客厅之间的小窗户。看了眼半躺在沙发上的聂焱,也不过就是几天没见而已。他像是遭了大罪,脸白的厉害,两颊都凹下去一些。脸上的骨骼明显的很,骷髅似得。
齐奶奶有熬汤的习惯,冰箱里总是有汤备着的。
今晚备着的刚好是枸杞母鸡汤,正好温补。梁柔拿出面来下,很快就做好一碗鸡汤面。下一个人的面,很容易手下抓不住数量,等面捞出来,满满一大碗。
就是这么一碗鸡汤面,聂焱呼噜呼噜吃的很快就见了底。
梁柔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惊肉跳,“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连顿饭都吃不上?你慢点!别吃的太急,回头又胃疼!”
聂焱一碗面下肚,脸上终于有些血色了。
他咧着嘴对着梁柔笑,“我还能干嘛?自然是挣钱去了!要不多挣点,怎么供你这个医学院的学生。”
医学院其实学费并不高,可是学医的人都不可能只是简单的上个本科就完事的。学海无涯,既然选了学医这一路,就该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的打熬,才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梁柔听他这么说,满脸的懊恼,“那我不上了,你别再这么辛苦。”
她跟聂焱细究起来,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没必要为了她这样奔波劳碌。
聂焱脸一吊,“你这又是打算要走?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是我聂焱的女人,一天是,这辈子就都是!除非你跟了别人,否则的话,这辈子,你都归我管!”
梁柔呆呆的看着聂焱。
厨房黄黄的光照在他脸上,他保持着凶巴巴的表情,说着霸道的狠话。
梁柔半晌没出声,聂焱以为自己吓到她了,就软了点语调,劝她,“我身体好的很,男人不打拼,那还叫什么男人?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只管跟安安一起吃的白白胖胖的就好,钱的事,都有我呢。”
很荒谬的念头冒出脑海。
梁柔想,就这样吧。就算没有褂裙,没有褂皇。有聂焱,她也该知足了。
谁知道聂焱话说的好,吃完饭后,没五分钟,就捂住胃,疼的脸色都变了。
梁柔要带他去医院,聂焱不愿意,“没必要!这都是老病了!往医院里折腾一趟,我怎么样先不说,就是屋里那个老太太就得哭一鼻子。”
想起齐奶奶,两人都心有戚戚。
谁也不想让齐奶奶伤心。
梁柔在家里找了胃药出来,喂着聂焱吃了。看他疼的满头冷汗,梁柔忍不住批评他,“刚才就让你慢点吃,你这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好好吃饭。回来又暴饮暴食,你不胃疼谁胃疼!”
聂焱昏昏欲睡。
梁柔说:“明天起,你别出去忙了,在家里养两天吧。我给你准备。”
齐奶奶今天起迟了。
很久没有睡的这么沉过,想来真是不服老不行,昨天她担心梁柔,抱着安安找了好久。想来是给累着了,晚上回来才能这么一头倒下,睡了这么久才醒。
真的老了啊?
可她放不下的人,该怎么办?
齐奶奶走出卧室后,惊喜的发现,安安也已经起了。
此时跟聂焱排排坐在沙发上,梁柔坐在两人对面的茶几上,手里端着白瓷碗。
“啊!张嘴!”梁柔说。
安安乖乖的张开嘴,一口粥喂进去,吃的笑眯眯的。
然后梁柔一转头,“来,你也张嘴!”
聂焱那脸真是让人看了就想笑。
安安扭头对着聂焱张口嘴,让他看自己嘴里已经被含含糊糊的粥,然后使坏,噗了一口。
连粥带口水,喷了聂焱一身。
梁柔也不在意,反正安安带着围兜兜。至于聂焱他没穿上衣,胸口挂着稀烂的米粒什么的,梁柔也不好意思擦不是。
“快张嘴!”梁柔又催了一遍。
聂焱简直别扭到了极点,侧着头说:“我不吃甜的!”
梁柔翻了白眼,直言道:“没你挑的份!”
胃疼了一夜的人到底是谁,她一夜没睡,照顾他。看天亮了,就熬了大米粥,用砂锅熬的,粥上熬出一层的米油。
然后撒了细细的白糖进去。
胃病严重的人,最好是吃流食。而且刚开始,不能给吃其他的粥,就是大白粥最温补。
聂焱被梁柔瞪的没脾气,这人守了他一夜,早上起来又忙忙碌碌的给他准备粥,让他这会儿不给她好脸,还真是做不到。
没办法,聂焱只能不情不愿的张开嘴。
梁柔喂了一勺进去。
然后就是安安一口,聂焱一口。
安安大概是觉得有个跟自己一样的人,很新奇。而且这个人显然没有她乖,一路吃的津津有味,还故意对着聂焱吧唧嘴。
就安安那个小嘴巴,红丢丢的,还粘着米粒。
半点不让人觉得恶心,反而觉得可爱的不得了。
两个人一起分吃了一碗粥,安安的食量是够的。对聂焱来说,当然是少了。不过梁柔想着他要少食多餐,这样对他的身体好,所以就不打算再喂了。
梁柔夸安安,“真棒,宝贝儿!”
谁知到安安一扭头,对着聂焱说,“棒!”
这个字倒是说的字正腔圆的。
其实安安现在说话,基本是没有什么自我意识,她不过就是学舌,大人说什么她说什么。不过这个棒字,显然跟从前的学舌不一样。
聂焱原本被安安夸了觉得难为情。
只是看梁柔惊喜的简直眼睛发光的模样,就明白了过来。光着上身搂住小小的安安,自豪的说:“我就说,安安最喜欢我!”
自大鬼!
梁柔心里默默的骂。
齐奶奶一看这情形,很果断的病倒了。
说是昨天累坏了,休息了一晚上都没缓过来。
然后,就看到齐奶奶白躺在摇椅上,聂焱哄着安安坐在沙发上。而梁柔,忙前忙后的照顾他们老中幼三个。
梁柔先是把聂焱昨天穿回来的那身西装给洗了,然后又要准备中午吃什么,她要给聂焱少食多餐,所以要单独做。
齐奶奶人老了,爱吃的东西就那么几样,喜欢炖的烂烂的鸡肉,喜欢蒜炒青菜。至于安安,早上吃了粥,中午就不能吃粥了。孩子正是长牙的时候,要做些有颗粒感的食物,让安安训练牙齿咀嚼。
算了算,基本上就是三个人三种饭。
梁柔可不是得忙么。
聂焱趁着梁柔在厨房里忙的功夫,侧着躺下身子,小声对齐奶奶说:“您如今这算是当上老寿星了。”
这要是从前,齐奶奶绝不会这么大胆,势必是要立刻起身去干活的。有些东西早已刻入骨髓,她是仆,一生都是忠仆。当初照顾小时候的聂焱的时候,男孩子调皮,又处在聂家那样的环境下,脾气难免暴虐。
她曾经被生气的聂焱踹过一脚,八九岁的男孩子,一个窝心脚,威力并不小。
可就是胸口疼的像是要吐血,齐奶奶也没有休息过,始终守在聂焱身边。
如今,她怕自己守不下去了。
齐奶奶一双老眼望向聂焱的眼睛,“少爷你这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