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押着跌跌撞撞被堵嘴捆绑的宝玲雪中前行,有个年级稍大的兵回头打量起宝玲,冲地上吐了口唾沫:“妈的,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人,用这么小的丫头来当细作!作孽啊!”
另一个吸溜着鼻涕小跑几步赶上他,嬉皮笑脸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吧大豫子,就是用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来降低你的警惕性,她才好完成她的任务!”
被叫做大豫的扭过头看看瘦弱的宝玲,别人被绑都像个粽子,她却像个腊肠。宝玲也看向他,眼中含泪。他见到这眼神不由得联想起老家的胞妹,也是这样的年纪,本该天真烂漫等着过两年说亲的。那个说等开春叫他带自己去山上采花编花环的妮子,却病死在冬天的风寒里。临死之前,她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眼中含泪,哽咽着说自己没法儿和他一起去看春天里山坡上那些小花儿了。
旁边的老兵油子见了半严肃半打趣道:“大豫子,你可别告诉我们你春心荡漾看上这细作了!”
其他几人听了也打趣起来,大豫一言不发,只深深看了宝玲一眼,便扭过头去只往前走,任谁再逗弄打趣都不再理睬。
众人觉得无趣,便停了话头,只押着宝玲继续走。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其他几个正在巡逻的兵。走在前面的大豫快步上前:“通报将军一声,我们抓到一个丫头,可能是细作!”
听了这话,几个巡逻的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奔向林子更深处禀报,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摸着胸口顺了几口气,叫他们出两个人带宝玲进去面见将军。
熊哮林坐在帐内闭目养神,想到刚刚的谈话,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心里的烦闷是前所未有的,哪怕敌方大军压境都能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冷静制敌运筹帷幄的熊哮林第一次感受到钢铁硬汉的无能为力。
他放下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帐外响起守卫的通报声,熊哮林坐直身体说了声“进来”,便见两个兵押着五花大绑的宝玲进入帐中,其中一个一脚将她踢得跪倒在地,自己也跪地向熊哮林交代了来龙去脉。
熊哮林看着瑟瑟发抖瘦了吧唧的黄毛丫头挑了挑眉:“细作,就这?”
另一个兵也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将军,我们也怀疑了一下,可那林子人迹罕至也无什么吸引人的野物,周围没什么人家,这丫头却在周围闲逛,实在是形迹可疑。我们分析可能是对方故意选了这么一个丫头,想降低我们的防备。”
熊哮林点点头:“让她自己说说看!”其中一人应了一声,拿下堵着宝玲嘴巴的破布。
“你们先下去吧,本将军自己审。”熊哮林冲那二人挥了挥手,那两人对视一眼,大胆道:“将军的安危......”
“笑话,我堂堂南昭的平远大将军怕一个黄毛丫头刺杀么?滚!”
熊哮林声如洪钟,一声喝将二人惊了一跳,忙行了一礼退出营帐。他静静地看着宝玲,等着她为自己辩白。
听了宝玲泣不成声地为自己辩解,哭唧唧中夹着模糊的词语描述使熊哮林听她讲了三遍才大致了解。
“你是说你和你家姑娘住在林子北面的破庙里,你解手以后迷路才被巡逻兵当成细作抓来的?”
见宝玲点了点头,熊哮林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不相信谁能蠢到撒个尿出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且这冰天雪地出来设陷阱捕猎?一个能用得起丫头的女人最差也该是个商贾之女,平日养尊处优又岂能懂得什么陷阱?这丫头满嘴胡诌,处处是漏洞,笑死。
宝玲却不懂他为何发笑,只得鼓足勇气求饶道:“军爷,我当真不是什么细作!我离开这么久我家姑娘定是急坏了,求你放我回去吧!”
熊哮林止了笑低头不语,他有些心烦了。忽的想起之前那番会面谈话,若是有心人知道了自己必不会得到什么好果子,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且自己派人快马迎了夫人去郊外扎营处商议大事,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他手掌上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正要蓄力丢出去,帐外的通报声适时打断了他的动作:“禀将军,外面有一个女子在骂山门,说是自己的妹妹被抓了,过来讨人的
“哦?”熊哮林弯腰俯低身子,双手又开始交替把玩着那小巧的匕首,吩咐外面的人去带那骂山门的女子过来,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宝玲:“你猜那女子是何人?”
希冀与喜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宝玲的眼底,她声音颤抖:“是姑娘,是我家姑娘来寻我了!”
可那女子分明说了来寻妹妹,这漏洞太大!熊哮林正想再说句嘲讽的话,那来挑衅的女子却已经被带到了。带她来的兵为了熊哮林的安全着想欲压住她,她蹙起眉灵活地避过,凶道:“哎呀!别动!你们将军便这样教育你们吗?对未出阁的姑娘家动手动脚?”
那兵被虎的一愣,手顿在空中,无措地看向熊哮林。熊哮林挥挥手遣他出去,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她身着一件半新的牙色袄子,虽有几处褶皱却也干净,头发梳成双平髻,只戴了两个小巧的绒花做装点。她甩开了士兵后便瞧见了绑成大闸蟹的宝玲,也顾不得见礼,扑倒在地抱了宝玲在怀里。
熊哮林觉得这女人倒是胆大有趣,开口道:“怎么,本将军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你这小女子瞧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