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凉,算完出境,我却已是汗满衣襟。
囚鸟与玩物,总归是一样的可怜,但我这次却明白冥冥中注定的天命不容我挣扎。
不,不,或许这次可以利用天命。
天族残忍虚伪,害得我全族覆尽,又强行将我带上九重天囚着,也许魔族会助我一臂之力。
昔年我所痛恨的俊秀面孔,如今成为了我报仇雪恨的工具。
虚无冗长的神生对我来说早就是一种惩罚,漫长岁月独留我一人咀嚼仇恨,但奇怪的是恨意越是刻骨深沉,我的琴声就越是激越清扬。
三年后,恰好是修族之覆的百年祭,我向天帝请旨,下界回金陵祭祀,混迹于人群中,藏毒的箭簇兀的从身旁擦过,我直觉性地伸手接下,转身却看见错愕的男子。
高大的身影着了一袭黑袍,锋眉如刻,血红灼热的瞳色里却是些许的惊讶和呆愣。
一见如故的熟悉感,我想我知道他是谁。
我行礼,斟酌开口: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些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兄台一人在外可要小心。”
“说不定我才是该杀之人呢,兄台救了恶人,岂不是也…”
我抬头,正视黑衣魔君满是戏谑的目光,只当不知:
“什么恶人,什么该杀之人,在下只知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他们多人伙同,趁你孤身一人出暗箭,那就是他们不对。”
至此,施术离开,却已是心跳如雷。
我——九神后裔,修族的太子殿下,整脉族人为了保我一人存活相继赴死,而我现在在做什么?
勾引微生迟?通敌魔族?意图覆灭天族之治?
再回九重天,我连月来闭门不出,凉绪殿琴声如流,却宣泄不出我愁绪满怀。
正是心烦意乱时,却被人登门拜访。
新丧父母的寒族孤女,新晋飞升赐簪的上神公主,也是九重天最炙手可热的晏和小殿下。
满族皆灭,徒留自己一人,听闻还失了些许记忆,倒是与自己当年一般情景。
眼前人冰雪作眼眸,稚幼面容渐渐显出呆愣之色,却不禁与困扰我多月的黑发赤瞳重叠起来。
我是疯了吗?
闭上眼,我却忍不住算起眼前人的命数,才觉眼前人的命数与处境倒有多处相似点,神魔之间,天族覆亡,争权夺位,和亲…
修族无法改变的命运,却不知徘徊在天命之外的寒族能不能改变了,这样的尝试很疯狂,说起来总归是与天相搏,不但将眼前这位小殿下置之未定的险境,对自己的修为亦有损害。
几番凝神,我终于收敛下复杂神色,缓缓开眼,拿出避水珠:
“这颗珠子虽不值钱,但或许可救小殿下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