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陆冰回到将要死人的那家,天已经快黑了,外公一直在斜对面的那座废宅里,见到我,他劈头盖脸便问:“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拉着他到处走了走,”陆冰笑了笑说,
外公拉着张脸,虽然眼睛不看陆冰,但是语气却没那么重了,冲我道:“别再瞎跑了,等下阴差说不定就来了,你跑了这状还怎么告,”
“就在这里把阴差给引过来么,”我问,
“嗯”
外公说,昨晚他所说的,把阴差在收魂的半道上拦下,其实只是那么一个说法,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阴差会从哪个方向过来,也不知道阴差收完魂以后会往哪个方向走,所以,我们无法确定哪里才是半道
外公是昨天早上听说的,三里河村有个老头子快要死了,于是便赶了过来,他本来只是想过来踩踩点,等那老头儿一死,到时候就来采集他的最后一口气,结果外公过来以后,在老头儿家的斜对面发现了这座没人住的破宅子,于是脑子里便冒出了向阴差告阴状这么一个古怪想法,
那只戾鬼从刑堂里跑掉以后,陆冰曾用她所会的奇门遁甲卜测寻找过,但是没找到,这些天以来,外公始终在想办法寻找它,但是却想不出办法,这座宅子距离死人那家咫尺之近,里面又没人住,是一处绝佳的可供施法的好地方,不会被打扰,因此也就不会遇到外来的烦,这里其实可以算作阴差前来收魂的半道,如果到时候可以把阴差引过这里来,把关于戾鬼害人的事告诉给它,借助阴间的力量寻找那戾鬼,就能找到它了
天黑了下来,一切都被笼罩进了夜幕里,外公看了看表说,行啦,把大门先关了吧,免得万一等下有人进来,这座宅子也不知多久没人住过了,两扇大门歪歪斜斜的,几乎快要倒掉那种,当我和陆冰关闭大门回到院子里,外公已经把一块脏兮兮的白布铺在院子里的地上,正往那布上摆放各种供品,这块布是外公从马家庄的一个和他相熟的知切家里讨要来的,平常家里死了人办丧事时用的那种布,
把供品在布上摆了一圈,外公把他昨晚炼的那块沥青从石钵里取出来,小心翼翼放进供品圈的正中,从包里取出一把贡香递给我,让我往这宅院的每个角落里都插几根,插完以后,我手上还剩了小半把,被外公全部插在了那块沥青上,
外公所修的山术里有通灵的东西,当初在市区老医院寻找那只产鬼时,他画在孔明灯上的那些符号,就是山术里的一种通灵符,外公依靠那种符,招请五方鬼助他寻找那只产鬼,当时推动那只孔明灯往东飘行的,就是五方鬼的力量,现在,外公也要用通灵术,只不过,这一次要通灵的对象可不是五方鬼,而是从阴间来的鬼差
外公取出一张黄纸,展开铺在地上,用银针把自己的手指刺破,嘴里念念有词,往那纸上写画起来,我用手电帮他照着,转眼的工夫,整张纸上都被外公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符号,把纸收起来以后,外公说这张纸可以看作是一张阴状,他往纸上画符的时候,脑子里存想着自己将要告诉阴差的事,嘴里念通灵法诀,如此一来,他的意念就会附在这张纸上,或者说附在纸上所画的符上,阴差过来以后,只要把这张纸烧给它,它就会知道我们引它过来的目的了
把纸收起来,外公指着房顶说:“在这里可能听不太清楚,你去房顶上,要是听到那家的屋子里有人哭,就立马告诉我,”
这座宅院的房子虽然破败的快要倒塌了,但却很高,房檐往下搭着一架木梯子,朽的快要散了,我和陆冰踩着梯子来到房顶,这座房子的房顶是用泥土铺的那种平顶,脚踩上去软绵绵的,由于生怕踩塌,每走一步,我们都很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到房顶的边缘,从这里看过去,将要死人的那家院子里的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整座院子,只有西边的一间偏屋里亮着灯,外公所说的快死的那老头儿,应该就在那间屋子里了,隔着窗户上的玻璃,隐约可以看到屋子里有人影在动我和陆冰蹲坐在这座破房子的房顶上,静静等待着,
这晚没什么风,空气却相当冷,从鼻子里喷出的白气像是冻结的冰柱,随着夜空厚重的云层缓缓移动,不时便有星星露出来,黯黯淡淡的,感觉十分遥远,一直等到将近十二点,没任何动静,我手脚都已经冻的木了,正打算活动活动,突然间,我隐隐约约听到有哭声从斜对面那座宅院的偏屋里传出来
“外公,人好像死了,”
“慌急个什么,人刚死,阴差没那么快到,那什么,小张小陆”外公怪我慌急,可是他自己的急性子却犯了,把不跟陆冰说话的事给忘了,“你俩下来吧,把院子里插的那些香都点着”
我和陆冰从房子上下来,分别点燃那些香,外公把插在那块沥青上的香也点着,烟雾在院子里四处弥漫,
外公用脚点了点地上铺的摆放供品的那块白布南端的一处位置,让我盘腿坐在那里,至于陆冰,外公命她远远退开,待我坐好以后,外公用手往后抚了抚头发,把袖子挽了起来,“等下阴差要是被引来,我把那张状子烧给它以后,它应该会围着你转,判断我说的情况是不是属实,你是不是真的被戾鬼上过身,到时候你一定坐着别动,也别发出声音,”
我嘴上嗯着,心里面却有点慌,
外公一步跨进供品圈里,腰一弯,把插在那块沥青上的香全部拔了出来,从圈里面退出,他围着那些供品走动起来,每走几步,便用香往沥青上打去,贡香燃烧的火头打在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上,炸的到处都是火星,腾升起的烟雾冲我扑面而来,熏的我睁不开眼,这样持续了有一阵,突然,我听到大门咣啷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