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城一处幽深的巷子尽头,一座青瓦小院内,阿恒正手持石臼,专注地将石钵里的药草研磨到极细。
屋内不时传来阵阵咳嗽,声音空洞夹杂着喘气声,像破了的风箱一般。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一头长发已经灰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陈旧感。
中年男子脸色苍白,瘦削却坚毅,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双眉如出鞘利剑一般,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唯一不谐的是他的眼睛,双眸若雾,竟似盲人一般。若凝神去看,却有一种飘渺的晕眩感。这个中年男人正是月无影。
“义父,你回屋休息吧,再有片刻就好了。”阿恒继续捣着药,这些药草对自己来说,价格可不低,必须把药效充分提炼出来。
“不了,待会儿有人要过来”月无影走到一片树荫下,靠着一张竹藤椅上坐下,身体舒展,轻轻嘘了一口气。纵然十年过去了,他的眼睛还是不能适应太强的光,当年的毒伤已经对他的双眼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有人过来?是阿丑吗?她找我?”阿恒想到了离得不远的那个女孩。
“不,一个自称我朋友的家伙”中年男人缓缓闭上双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阿恒大奇:几乎从不见义父出门,居然也有朋友,又有谁来找他呢?难道是但是总督大人这十年几乎从来没登过门啊!
这父子二人话本就不多,随即陷入了沉默,只剩一下一下的捣药声。
“家里药材不多了吧?”
“嗯,是不多了。我在那两个笨蛋手里弄了些钱,回头就去把药补齐”阿恒收起石臼,准备开始煎药。
“对了,我让阿丑每天过来帮我打扫打扫,你记得付她报酬”中年男子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阿恒闻言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义父和那总督大人都是一个德行,什么事情都自以为是,也不管别人答应不答应就安排好,不过这个办法的确比直接给阿丑前要好很多。阿丑应该不会再拒绝了吧!
中年男人开始闭目养神,阿恒则继续忙活着。院子里再次恢复了静谧。
等到阿恒煎好药时,阿丑果然过来了,她穿着一身青花衣裳,衣服略紧,身体的曲线顿时被勾勒出来,精神也好了许多,整个人竟似恢复了往日的几分俏皮,看得出,是仔细打理过一番的。阿恒瞧得面色一红,自己可一直没注意过,阿丑居然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二人不自觉地都有点尴尬。
阿丑挪步过来,帮忙过滤药渣,清理药罐,阿恒就那么呆呆地坐在一旁。
“谢谢你!”阿丑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随即低头像受惊的小兔子匆匆跑开。
“小子,你有麻烦了”旁边那个老男人难得地调笑,“为什么,为什么想要帮助阿丑?你不是打定主意做一个普通人吗?”
“普通人也有朋友,有尊严,有底线。”阿恒撇撇嘴道。
晌午时分,阿丑用不多的食材张罗了一桌饭菜,立刻阿恒觉得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直吃得眼泪汪汪,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再瞅瞅自己的义父,那老男人也是两眼放光,明显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阿恒暗地里怂恿阿丑赶紧向老头儿提高薪酬,然后分自己一半,结果换来女孩一阵白眼。
郁闷的阿恒被老男人赶了出来,要他护送阿丑回家。两人一路无话,慢吞吞地走在满是青苔的石板路上。
阿恒随意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块,眼神毫无焦点,显得百无聊赖。阿丑抿着嘴唇,不时瞄一瞄身边的男孩,许是不想太沉默,阿丑忽然小声问道:“阿恒,你后来找到她了吗?”
“嗯?”阿恒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这个世上知道“她是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月清魂,另一个便是幼时像姐姐一样照顾他的阿丑了。
“也许她已经不在了吧!”说完这句话,阿恒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这一刻,他整个身体似乎都躲在看不见的阴影里,已经太久了,无数次的期待与失落,他已太累了。他就这样静静地将自己藏在阴影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片刻,也许是很久。
看着阿恒落寞的模样,阿丑这一刻充满了懊悔,她不该问的,她明知道会这样的,她为什么要问?怎么可以?就在阿丑心痛得就快窒息时,阿恒终于再次从阴影中站了出来,他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算不在又怎样,今生今世,无论生死,我都一定要找到她,一定!”他的神情无比的坚定。
阿丑看着阿恒再次露出的笑容,心中也变得欢喜起来,然而欢喜过后却又五味杂陈。她抿了抿嘴唇,悄悄将那些莫名的情绪藏起,认真地看着阿恒,同样无比肯定道:“阿恒,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她的,一定!”
“谢谢你,阿丑!”
“不,应该说谢谢的是我!”阿丑的神情无比的郑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某种距离,“这一次的事情”
“不是我”阿恒正要否认。
“不要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阿丑看着这个比自己年幼,却还要高出半头的少年,她早已冰冻的心此刻却是暖暖的,“不要对我说谎,好吗?我宁可你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