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应该不会愿意说
温柔也难以想象,白念生静下心来同自己讲述他的过往,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白老师,如果可以挽回的话,你还是要努力一下的。”
温柔这句话说得非常的郑重其事,她专注地望着白念生的眼睛,一寸都没有挪开。
不料,却换来他的轻轻一笑,这笑极淡,却足以让温柔看呆,“既然你懂得这个道理,那你自己也别太钻牛角尖了。”
温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念生是什么意思。
他是指,自己和穆寒时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么?
但仔细一想,的确是有的,他们从来没有,要到非分开不可的那一步。
白老师。虽然老是冷着一张脸,永远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但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吧。
明明,婚姻出现了危机,他也应该很难受的,却还要反过来点醒自己,让温柔又感动,又心酸。
她觉得至少自己不能辜负白念生的这番心意,她总该试一试的,试过了,失败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做,要来得让人可以接受。
温柔挺想现在就去找穆寒时,趁热打铁问一问,到底他对他们的关系是怎么想的,他对她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如果是喜欢,甚至是爱,那么她就不会想要和他离婚了
若是两情相悦,为什么还要分开?
但是,温柔又忽然想到,穆寒时之前在送自己来的路上,说的那句话,他暂时,并不想听到“离婚”两个字,也就是说,他没办法静下心来,和她谈论这些。
温柔深吸一口气,既然穆寒时都讲得这样明确了,还是缓一缓吧。
等到奶奶的寿宴结束之后,她再找他好好谈一谈。
温柔豁然开朗地朝白念生笑了笑,“白老师,谢谢你。”
奶奶的寿宴如期而至。
七十岁了,古稀之年,能活到这个岁数,真的是挺不容易的。
尤其是奶奶这样的身体
温柔至今忘不了,那一天在疗养院,赵下了那么多次病危通知书。
奶奶危在旦夕,她却又接到穆寒时的电话,说她父亲去了
之后,温柔整个人沉浸在悲伤之中,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以至于奶奶度过危险期,最后成功活了下来,对她来说,也仅仅只是字面上的一个消息罢了。
肾脏移植手术什么时候进行的,温柔也不是太清楚,总之等她调整好心态,奶奶就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虽然她刚醒那会也是能下地的,但每天总有个时间要回到床上,进行一次全身性的血液透析,现在不用了,换进她身体里的那个肾脏,功能完好。
很快,奶奶也从疗养院里搬回了穆公馆。
倒是温柔一直没回去,还在温苑住着,她不会因为奶奶的康复而有所妥协。
穆寒时就给秦佩蓉解释,说她这段时间尤为想家,加上温如严不在了,很多事情都必须经过温柔的手才能解决,所以她暂时待在娘家。
秦佩蓉表示理解,对穆寒时说的话,她并不会去怀疑。
她大病初愈,原本,是不太想搞什么寿宴的,太铺张浪费,而且麻烦,秦佩蓉经历过从前那些冗杂的生日会啊寿宴什么的,真心有些过腻了,倒不如,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一碗长寿面,来得实在温馨。
但穆寒时一直在操心这件事,这也不仅仅是帮着奶奶庆生了,她醒过来,直到身体痊愈这段时间,所有陪在她身边的人,仿佛也都经历了一场大病,现在病好了,是该好好犒劳大家,普天同庆一下的。
今日的主角穿着一身她钟爱的旗袍,淡的底面,金色的镶边,一针一线全是纯手工缝上去的,丰韵而又细致。
温柔从匣子里取出珠玉,帮奶奶戴上,两个人在镜子前,一站一坐,秦佩蓉回过头,对着温柔微微一笑。
温柔一瞬有些恍惚,仿佛能从奶奶现在的容颜,勾勒出她往昔的模样,发自肺腑地吐出一句,“真好看,奶奶超级美!”
“你这丫头,嘴真甜!奶奶老了,美什么美啊!”
话虽这么说,但秦佩蓉还是笑得合不拢嘴的,没有女人会不喜欢甜言蜜语。
老太太将头发染黑了,整个人看上精神了不少,最近胃口也好了许多,前两天称体重,重了好几斤呢。
温柔看着秦佩蓉终于圆润了一些的脸颊,欣慰地挽起唇角,不枉自己做那小监工,每天严格地监督她摄入多少食物补充了多少营养,总算有所成效。
“奶奶,我们出去吧。”
温柔朝她伸出手。
秦佩蓉点头,站起身,让她挽着自己。
温柔今天穿了件曳地长裙,另一只手提起裙摆,鞋跟又细又高,将她露在外面的脚踝衬托得更为纤细白皙,温柔扶着奶奶,自己也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的。
两人下楼。
厅上已是宾客如云。
温柔粗略扫了一眼,她认识的人不多,那些年纪偏大的伯叔姨婆,自己更是见都没有见到过,但奶奶看上去十分的开心,她的眼底满是惊喜,还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远远地就同他们轻轻颔首了。
穆寒时将温柔牵到一旁,她往回望了一眼,奶奶已经攀谈上了,她好奇地问:“那些人是谁啊?”
“奶奶的同学,各个学段的都有。她从前因为工作忙,同学聚会,总是没有时间去参加,今天,她终于有机会和老同学。好好叙一叙旧了。”
温柔点了点头,穆寒时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五六十年前的人都给他找着了,暌违多年的老同学,重新相遇,这样子的场景,她光是想想,不知怎么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穆寒时的手掌落下来,停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两下,温柔立刻躲,“诶你别啊”
她今天有让化妆师简单弄过头发,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其实,她的头发上喷满了定型水,他这么一揉,不但她的发型毁了,他的手也弄脏了。
然而,温柔躲得太慢,说得也太慢,穆寒时摊开他黏糊糊的掌心,定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噗呲”
温柔没有忍住,笑出了声音,她连忙拿手捂住嘴巴。别过了脸。
穆寒时的脸色更僵。
他盯着温柔,盯着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头发,吐出三个字,“故意的?”
温柔哭笑不得,轻轻捶了他一拳,“天地良心,是你自己看不出来我换了发型,硬要上手的诶!我有逼你吗?”
穆寒时无言以对。
自己眼拙,她的变化除了发型师,相信真没别人能一下就看出来。
而且,女人真的好神奇,把头发稍微弄乱一些就叫换发型了,他佩服。
“诶呀。你别试图理解我的发型了,你也理解不了。快去把手洗了!还有很多人等着握你这双手的呢!”
温柔推了穆寒时一把,让他赶紧到洗手间。
穆寒时指了指自助区,“你要是肚子饿了,自己去拿点东西吃。”
“知道了知道了!”
温柔连连点头,看着他走远,原本肚子是没啥感觉的,但被穆寒时这么一说,她忽地想起来早饭自己就喝了一碗薏仁粥,简直太亏待五脏庙了。
于是温柔赶紧奔着自助区去了。
倒饮料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挺熟悉的背影,她叫了一声“萧卫”,男人顿了半秒。便转过了身,他抬头,视线逡巡,温柔立刻朝他招了招手,“这里!”
萧卫端着手中的白开水,走到温柔面前,轻笑着和她打招呼。
温柔也跟着扬起一抹笑,“你也来了啊!”
“奶奶大寿,自然是要到的。”
温柔促狭地问了一句,“该不会又是偷跑出来的?”
她刚才留意到他走路的步伐,并不快,重心也只放在了一条腿上,那条被压伤的腿。应该是还没有好全的。
萧卫摇了摇头,“我在准备转院。我的主治医生现在管不了我”
“真的啊?”
“真的。”
“不过,你的外伤是真的没好全对吧?”温柔敛了笑,对上他一瞬僵住的神色,眯起眼睛,严肃道,“忌酒忌辛辣忌油腻,别老站着了,去沙发上坐着休息吧萧大律师!”
萧卫失笑,她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医生本色。
“对了,奶奶的寿礼,你准备了吗?”
温柔挑了挑眉,脸上明晃晃写了三个字“你先说”。
萧卫也很大方,他又不是准备和她攀比,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的很普通啊,就一套茶具,给奶奶以后煮茶喝。你呢?”
“我的啊”温柔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坏笑了一下,“秘、密!”
萧卫看着她古灵精怪的表情,也是忍俊不禁。
“诶呀温医生你在这里啊!找了我老半天了快来快来有很重要的事!”
程安出现得风风火火的,嘴里一边念叨,一边扯住温柔的手臂将她往一旁带,温柔有些懵,被她拖着走,但也没忘和萧卫挥了挥手,让他随意点不要拘谨。
“你去吧。”
萧卫原本想补一句“回见”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再看,温柔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