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强制地将桑母和桑桃儿一家子招到家里的时候,桑母都是懵的,待听到葚儿亲口跟里长说要断绝母女关系时,她顿时炸了。
腾地站起身,指着葚儿颤颤巍巍地,厉声地愣是“你”了半天,气的浑身发抖,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一旁的桑桃儿却是神色平静,似是早就料到一般,坐正了身体,跟里长严肃道:“里长大人,民女没别的要求,既然民女的妹妹要断绝关系,就顺道把民女和自个相公的婚约取消吧,我们要和离!”
“你说什么!”桑母和一旁别叫来当证人的二姐夫同时出声。
不同的是,桑母一脸的吃惊,嘴巴张大,显是还没消化葚儿跟她断绝母女关系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然后桑桃儿便开始作妖了。
而桑桃儿的相公,则是神色痛苦地盯着她,不可置信。
他本名原本叫李狗儿,只因娘亲难产时死在了野狗堆里,他是由一群野狗轮流喂奶养大的,长到一两岁时被一户农家收养了去,因着从小营养跟不上,就没长个头儿,但是做起活来倒是手脚麻利,可那户人家多灾多难,在他十几岁时便相继去世,李狗儿又成了孤儿。
直到一路辗转流浪,来到了灵桥镇定居,碰到了桑桃儿。
两个人一开始是对上眼儿的,如胶似漆的日子谁也离不开谁,就连出门上茅房都是手拉着手。
后来也不知怎地,桑桃儿越来越看不惯李狗儿,甚至到了厌烦恶心的地步,对他只要看不顺眼,便是拳打脚踢,最后还给他改了名儿,嫌他原来的名儿难听,改名叫李河。
李河对于她的打骂从来都是不还手,他总是默默承受,也不说话,等桑桃儿气消了,就给她去烧饭,端来洗脚水,或者烧了热水伺候她洗澡。
总之,家里一应活计,全是他再做,也是甘愿的,没有任何怨言。
但今日乍一听到桑桃儿要跟他和离的话,他登时心头震动,便是感觉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了,眼底有些受伤,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桑桃儿漠然地看了一眼桑母,“我跟你没话说,既然你过河拆桥,就别怪我不义。”
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直没出声的楼钊熠一眼,他面无表情,见看不出什么神色,她心里冷笑一声。
掏出一份和离协议递给李河,“这份东西我早就找人写好了,只等着你画押,现在正好是时候,签了吧。”
李河的神色满是受伤,看着她半响,低头苦笑一声,伸出大拇指在纸上按上自己的手印,道:“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便是。”
画完押,人就转身走了,一旁的桑母红着眼睛冲过去也拦不住他。
她见李河头也不回地走了,冲过来扇了桑桃儿一巴掌,怒气冲冲地道:“你想干什么,非要散了这个家才甘心吗?!”
葚儿瞧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虽然要跟自个亲娘和二姐断绝关系,但没想到二姐能绝情到这个地步。
但她也不想劝,只紧紧抱着楼钊熠的胳膊,挨在他身边木木然地望着她们嚷来嚷去。
桑桃儿被打了一巴掌,猩红了眼,恨得咬牙切齿,从昨个到今日,这是她频繁地被打两回了,这口恶气实在难忍!
腾地站起来,怒目而视着葚儿,冷笑:“不是要让里长做见证人,脱离关系吗,过来画押啊!”
说完,她当先在上面按了手印,继而跟桑母道:“你若是死了就是被贪死的!”
然后她转头又看了一眼楼钊熠,见他还是面无表情,甚至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葚儿在看,她看了一眼葚儿,眼中划过一抹寒光,转身走了。
桑母眼睁睁看着那个鲜红的手印落在纸上,这才开始觉得是真的,她失去了一个女儿,登时拍着腿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跑过来紧紧抓着葚儿的胳膊,苦苦哀求:“葚儿,娘的好葚儿!你可不能丢下娘不管啊!”
葚儿也是红着眼眶,靠在楼钊熠身上,她整个身体都是轻微颤抖的,若不是楼钊熠从身后托住她,她便是要倒下去了。
望着自个娘亲,她怔怔流下泪来。
娘亲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老了很多岁,自来满是褶子的脸色看起来永远精明泼辣,可是现在,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虚弱,不堪重负的老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看着葚儿满眼的希翼和小心翼翼,脸上满是泪水地低声哭着。
望着这样的娘亲,她的心疼得狠狠一颤,那一瞬间,她几乎要立刻摇头跟娘亲说:好,不会的,我一定管你。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质问:“桑桃儿说来里长家里送礼要我们和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