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声拉响,须臾间教室像是炸开锅了样,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着。 窗外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投在玻璃窗上,折射到教室里,光晕打在盛欢侧脸上,她不问世事,低头正认真记笔记。 许夏合上书本,凑过来说:“要不要这么刻苦啊,赶紧去吃饭了。” 盛欢眼睛都不转一下,笑着问:“大晚呢?” “大晚说今天她出去吃。” 她“哦”了一声,说:“再等我两分钟,马上就好。” 许夏垮着脸,“等会别又没菜了。” “正好减肥,你不天天嚷着吗。”盛欢淡淡地接过话。 “没吃饱哪来的力气减肥。”许夏弱弱地说完,而后用手撑着下巴补充道:“主要是我必须得监督你好好吃饭,再瘦下去怎么得了。” 盛欢:“……” 课桌突然传来一阵晃荡,她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蓦地在书本上划了一竖,心里极度不爽,抬头望去。 “不好意思。”毋庸置疑,傅显是故意的,找存在感嘛,脸上带着点点坏笑,眼尾上扬,嘴巴里吐出很平淡的四个字,露脸了后迈开懒散的步伐往教室门口走去。 身后的周麒笑嘻嘻的,“班长,对不住了啊。” 周围一圈的男生都浮夸又暧昧的笑着,手放在唇边吹着哨子。 她没从这句话中听出道歉的味道。 盛欢低下头有些恼,嘟嚷了句,“这人怎么这样。”这是签字笔,橡皮擦又擦不掉。 旁边的许夏冷不丁地说,“你不觉得他很像小说里的男主吗?”视线还在追逐着别人的背影跑。 盛欢站起来,没好气的说了句,“你可以再花痴点,我先去吃饭。” 许夏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追过去,“诶,你等等我啊。” 两人吃完午饭,还剩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盛欢要回宿舍拿课外习题,许夏去校门口的“晨光文具店”买笔。 美名其曰是买笔,实际上是借小说来看。 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店里卖学习用品和精美的工艺品,还有就是租赁小言。 十块钱的押金,一块钱一本书,三天为期限,如没在规定期间归还,费用每天加五角。 临分别前,许夏拐了拐盛欢的手臂,问:“要不要给你带一本?” 盛欢含蓄的点了点头。 她是个资深小说迷,除了刷题和赚钱外,这真的是她最大的兴趣。 回女生宿舍要经过综合楼,位置比较偏僻,围墙上爬满常青藤,隔了一条街对面就是盛城电子科技职业学院的后门。 蝉鸣聒噪,树影晃动,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风止,树停,随着一阵怒气冲天地对话声传来,“傅显你他妈的,找人搞我是不是?” “老子记住你了,草泥马的。”须臾间传来一个“嘭嘭”的声音,还夹杂着男孩的闷哼声,应该是被打了。 紧接着,又一个幸灾乐祸地声音传来,“卧槽,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赶紧给我傅哥哥认错,不然等会让你跪着叫爸爸。” “呸……” 约莫过了两分钟,没人再说话,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傅显…… 有点耳熟。 盛欢紧绷着身体,脸色发白,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一墙之隔的那边,在打架。 她一时间觉得头皮发麻,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在一中待了一年,还没遇到过这种事,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迈开步伐时,腿发软,却又迫急的想离开。 下午的两节课一晃而过,之后是课外活动。 盛欢逼着自己集中精力,继续在座位上刷数学和物理的课外题,她有点偏科,读书不是有天赋的那种,只能在背后下更多的苦功夫。 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不得不逼自己快点长大,早点为自己打算。 爸妈在她两岁的时候离婚,盛欢和姐姐盛蕙都是跟着妈妈徐艺美,爸爸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得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病,精神不太正常,也没有挣钱的能力。 没多久,徐艺美再婚了,男方有个男孩,跟姐姐盛蕙同一年,在相处的过程中,才知道那个男孩不学无术,霸道叛逆,喜欢打架,对着突然住到自己家的徐艺美三人,更是如同看仇敌,甚至有时候会动手,虽然被男方制止了。 盛欢还是打心底的怕。 随着一年又一年的变换,上了初中,作为女孩子有了自己的更多的小心思。在同龄人中较为早熟,内心特别自卑,却又希望能骄傲的活着。 徐艺美小学都没毕业,也没有社会经验,只会抱着两姐妹哭,说要学会忍让,又不会少块肉。 男方挣得钱从来不会交给徐艺美,也不会拿钱出来补贴家用,更不会给盛欢两姐妹交书本费,各管各的。 徐艺美被逼无奈,只好出去上班给两女儿交学费,火锅店的帮工,到如今一月工资才两千五左右。 这么多年过来,家庭给盛欢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迫切的希望摆脱。 徐艺美下苦力这么多年来,又因家庭心力交瘁,身体差,四十出头就体弱多病。 姐姐盛蕙很懂事又很无奈,初中毕业,才十六岁就出去上班。 所以,盛欢能够上高中,一方面是自己打算得早,希望成绩优异能减免学费,远离噩梦般的南城。 另一方面是在姐姐盛蕙的帮助下说服徐艺美,现在这个社会,学历是敲门砖,学历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学历是万万不能的,多读点书肯定是好的。 突然想起这些,盛欢将头埋得更低,握笔的劲越来越大,眼睛涩涩的,鼻子忍不住发酸。 她来到盛城读高中,姐姐盛蕙也在盛城一个小工厂上班,一个月四千左右的工资,在老家南城交了个老实肯干的男朋友。 妈妈徐艺美也跟着来盛城上班,因身体原因,只能找轻松点的工作来做,在宾馆做清洁,一个月差不多两千块。 她的电台现在也开始盈利,一切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盛欢趴在课桌上,把头埋在臂弯里,自我调节着情绪。眼前是黑暗的,让她没那么忐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会放松些,继而在心中为自己构画一副蓝图。 多看小言是有用的,必要时候能治愈自己。 这时,虞归晚和许夏大汗淋漓的从外面回来,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只看到盛欢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许夏走过去拍了拍盛欢的胳膊,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盛欢抬起头来摇了摇,说:“没事。” “你看你,脸色都苍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虞归晚也忍不住数落道。 盛欢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无奈的站起来笑着说:“怎么回来了?你们不是去打羽毛球了吗?” 许夏挽着她手臂,“太热了,我们去买奶茶喝吧。” “你们去吧。”盛欢摆摆手,想了想,看了眼后门的方向,“黑板报还没弄好,再拖下去,东哥该来审问我了。” “出去逛一圈就回来,耽误不了什么时间。”虞归晚说,“而且我看你状态也不怎么好,去逛一圈放松下心情。” 一旁许夏附和着,“是啊是啊。” 两人左一句又一句的,盛欢拒绝不了,然后三人说说笑笑的出了教室。 临近傍晚的太阳没有中午那么毒,一束光晕打下来,温暖了整个校园。 校门口有个奶茶店叫“避风塘”。 一到这个时间点,对面职高的男生以及很多一中的男生都坐在里面聊|骚。 基本上都是那种学习成绩不好,老师眼中的问题少年,性子桀骜不驯,眼神过于炙热,打量起女生来丝毫不带掩饰。 这是盛欢不愿意来奶茶店的根本原因,打心底想远离这种男生。 不想沾染上分毫,只想平平淡淡地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走。 虽然有时候也会幻想下小言里的桥段,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傻笑呀…… 许夏跟虞归晚聊了点八卦,转过来看着发呆的盛欢,拐了拐她的手臂,疑惑地问:“你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甜。” “啊,没事……”盛欢打了个激灵,看了眼眼前的状况,“到了啊。” 奶茶店果然很热闹,几个男生坐在吧台前的升降椅上,其中两个嘴里叼着烟,低头看着手机,手速很快的点击着屏幕,嘴里操天骂地的,情绪不稳定,应该在打游戏。 周麒郁闷得想砸手机,“卧槽!老子又死了。” “阿显,你搞什么鸡|巴。”他关了手机,抬头起来看到盛欢三人,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换了副口吻说话,“哟,晚姐。” “班长,稀罕啊。” 话落,其余几人都看过来。 虞归晚骄傲而又自然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盛欢笑了笑,算是回应,紧紧地拉着许夏的手臂,仰头跟老板说话,“一杯原味奶茶,不要珍珠,少点冰,谢谢。” “大杯烧仙草。”许夏问虞归晚,“大晚,你要什么啊?” 虞归晚说:“跟欢一样的,原味奶茶,不过多要点珍珠。” 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子,身着黑色短袖,反带着棒球帽,脸上白净,没什么瑕疵,热情地说:“好勒。” 奶茶店打着空调,丝丝冷气沁人心脾,笔电里放着情歌。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哦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盛欢朝虞归晚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傅显的打量,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他懒散地坐在升降椅上,一只腿屈着放在椅脚上,另一只脚随意放着,额前碎发恰到好处,刚过眉毛,接着边上递上来的烟,低头眯着眼“嘭”的一声把烟点燃,动作很是娴熟。 她别过眼,接过老板手里的奶茶,叫了声,“大晚走了。” 虞归晚说:“来了来了。”转身的时候还不忘再次提醒傅显,“你三叔回来了,记得给我讲一声。” 傅显保持着原动作,没应话。 出了奶茶店,许夏兴奋地问:“大晚,看你跟傅显很熟的样子?” 虞归晚抿嘴笑了笑,“嗯”了一声,说:“父母走得近。” “哇,以前都没见你找傅显说话。” “我没事找他干嘛。” 哦,他就是傅显。 盛欢心里默默暗衬着。 虞归晚和许夏在教室待不住,盛欢一个人回了教室,依然没什么人。 从后门进去,抬头看着未成型的黑板报,吸了口奶茶,凉到了心里,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了主意,将奶茶放在就近的桌子上,端了根凳子过去站在上面,拿着粉笔开始描绘黑板报。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门被“嘭”的一声踹开,迎面而来的是傅显,穿着红色无袖的球衣,手里抱着篮球,额前的头发湿哒哒的。 盛欢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手里的动作。 周麒走到后面,嚷嚷着,“阿显,晚上翘课不?” 傅显喉结一动,来回活动了下脖子,“干嘛?” “好久没去夜色了。” 傅显“嗯”了一声,看着自己课桌上放了杯奶茶,杯底水雾湿了课桌,凳子也被某人踩在脚下,舌头在嘴里扫荡了一圈,而后舔了舔干燥的唇。 拍开手里的篮球,咚咚咚。 盛欢被身后突来的大动静吓了一跳,转过头去一看。 傅显坐在课桌上,下巴微抬,手上拿着她的奶茶,手指摩挲着杯壁,眼尾狭长,带着些许笑意,缓缓开口,“同学,你的奶茶。” “……难不成暗恋我?故意放我桌上。” 盛欢:“……”哪来的自信给自个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