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说着,一行走到她跟前,塞到她手里,“有嬷嬷在祖母身边照顾着,我这做孙女的,才是放心呢。”
刘嬷嬷眼中闪过喜色,笑得一脸见牙不见眼,又推辞两句,便笑着福了福身子,“如此,老奴谢谢大小姐赏了。”
颇为喜爱地摸着那步摇上的珠子,珍重地收到了怀里。
我重新坐回了妆台前,自己挽着头发,却又因生疏,将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刘嬷嬷见了,走到我身后,笑道:“大小姐若是不嫌弃,老奴来替大小姐梳个头发?”
“那敢情好。”我从铜镜里看着刘嬷嬷笑道,“一直听说嬷嬷有把梳头发的好手艺呢。”
刘嬷嬷便拿起了犀角梳,一下一下通开我的头发,叹口气道,“老奴这也生疏了。大小姐不嫌弃就好。”
“这如今啊,京里正流行着的是桃心髻,堕妆髻,飞仙髻。只是据老奴来看,还是要瞧着个人的。”她一下一下,手法熟练,动作轻柔,与平日里海棠那个大喇喇的丫头大不相同。
“大小姐脸型偏小,肤色又白,眼睛又大,老奴本该替小姐梳个精致些的。只是,老夫人那里只怕等不得了侯爷带着白小姐在那里等候呢。白小姐应了老夫人的话,要来给侯爷做贱妾呢。”
刘嬷嬷声音极小。
我笑了笑,“嬷嬷说的是,那就简单点。”
看来刘嬷嬷果然是个聪明的人。那珍珠步摇乃是采蝶轩所出,今年春天才上市,珠子圆润华美,宝气生光,拿到市面上去,不下千金之数。我能不眨眼地打赏给她,自然是有所图。而聪明人的好处就是,她领会了你的意思,便会恰到好处地透露出你想要的东西。
不多时头发梳好,乃是个简单的偏髻,留了一把青丝拖在胸前,刘嬷嬷又从头面中找出了一只打造极为精致的金丝蝴蝶钗插在了发间。清爽,利落。
我满意地站起身,换了衣裳,带着海棠忍冬,往春晖堂去了。
春晖堂里很是热闹,不但老夫人、母亲和二房的人在,就连沐灵菲沐灵语等也都在了。
老夫人端坐主位,父亲坐在了她的右手侧,俊脸上伤痕尚在,却比昨日好了些。但满脸焦急,目光中透着心疼,不时地看向一袭粉色衣裙立在大厅里的白蓉蓉。
母亲安静地坐在老夫人下首,身后是顾嬷嬷和茯苓,脸色少有苍白,但精神还是不错的。看来,夜里睡得不错。
进门给长辈一一行了礼,老夫人便叫我坐下。我看了看,便在母亲的身边坐下了,手握住她的。母亲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既是人都来了,我便有件事情要宣布。”
老夫人声音里不辩喜怒,只平静地说道,“日后,大房里,要添人进口了。”
说着,严厉的目光便看向了白蓉蓉。
白蓉蓉一袭清粉色裙裳,将她纤细的身形衬托的恰到好处。
一头乌压压的头发只松松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一只小小的金凤钗。
听到老夫人这样说,脸色一白,咬了咬牙,便要跪下。
父亲眼里闪过愧疚,又有些欣喜。
“且慢。”
我的声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便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大丫头,你有什么话说?”
老夫人皱了皱眉。我知道,她这是不喜我在此时出声了,在她看来,做女孩儿的,便不能插手父亲的房里事。
但她高兴与否,却不在我的心中。
我起身,看着老夫人和父亲,沉声道:“祖母,父亲,嫣儿有件事情不明,请老夫人和父亲的示下。”
“你说。”
我看了看站在大厅里不知所措的白蓉蓉,清清楚楚地,一字一句道:“昨日老夫人所说,如白小姐想进侯府的门,只能以贱妾身份,是不是?”
老夫人颔首。
父亲不明白我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斥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退下!”
我笑了,“父亲要收新人,这是大事。女儿问一句,也不算多事吧?”
转而便道,“苍凛习俗,妾室有贱妾,婢妾,贵妾,良妾之分。贱妾入门,需要什么样的礼数来着?”
我的话音才落,大厅里便是一阵静默。
“你!”父亲霍然起身,对我怒目而视,我沉默着回望。他眼神有些闪烁,转而对母亲怒道,“林氏,你教的好女儿!”
母亲便欲站起,被我按住了肩膀。
她焦急看我,低声道,“嫣儿,坐下吧。”声音里带着些哀求,也有对老夫人和父亲的失望。
我摇摇头,“既是苍凛习俗,想必即使没有列入律法中,也是要遵守的。若我没有记错,凡是贱妾入门,须得从仪门处开始,三部一叩首,一路磕到主母跟前,以示日后对主母的敬畏,和自己的安分守己。”
白蓉蓉脸上早就没了血色,惊恐地看着我,尖利大叫:“你,你竟折辱我!”
“我折辱你?”我哈哈笑道,“白小姐,你若还是尚书府的小姐,若还是清清白白的千金之躯,我上哪里去折辱你呢?分明是你自己不自重,毫无廉耻地勾引有妇之夫,珠胎暗结未婚先孕,做下了这等丑事,莫非还想着做风风光光的二房夫人吗?贱妾,便该有贱妾的规矩。你既选择了做贱妾,便要依着规矩行事。否则,这名分你不要也罢,对不对呢?”
“嫣儿!”老夫人不悦道,“白小姐已经有了身孕!”
“祖母,嫣儿不懂什么身孕不身孕,只知道一句话。”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嘴角扬起,冷笑,“我只一句话,若是不肯磕头进门,那么母亲便不会认下她的身份。便是祖母父亲强压着母亲,孙女也不服气,说不得,便要去请人来讲一讲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