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不语,只把那个布袋子默默攥紧。
叶姨敛了笑容,将手放到他肩膀上,语重心长道:“要寻出路,出路都在你自己手上。”
小满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立的住处远离闹市,地方很窄,不过是一进一出的小公寓,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住两个人问题不大。
他替小满收拾出来一张折叠床,还替他寻了张小桌,给他写字读书用。
小满虽已不再纠结缘由,但平白受到这些好,谢过之后,难免还是心中不安。
阿立就笑,只说不必谢他,这一切都是叶姨安排妥帖的。
此处离学校也近,走过去大约十多分钟的路程,便也不再需要车接车送。
因这回是与其他人一道新入学,虽然时间尚短,他还不能够和班上的同学彻底打成一片,但也不再显得有多么特殊。
整个九月晴空万里,气候也适宜。
再坐回到教室内时,小满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自然而然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功课上,上学下学,逐渐成了习惯,有时候再回想起在码头上度过的那几个月,倒更像是一场荒诞不清的梦。
功课上的事情,回到住处以后,阿立偶尔会指导他,但他也有本职工作要忙,因此主要还是靠自己。
国文是最好上手的,其次是算术,他没有其他人有小学中学时候打下的基础,从头学起是有些难度,但是一旦肯下功夫,掌握起了方法和规律,实际上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
最大的难关,还是洋文。
那些蜿蜒扭曲的字母,无论如何读和背,都仍好像和他隔开了一层,怎样都亲近不起来。
但要读下去,这一关又是绕不过的。
除却课堂,唯一能依赖的只有周末时的洋文补习班。
私人设立的补习班里,学员不分年龄职业,从寻常的上班员,到灯红酒绿场子里的交际花都有,繁杂得很,真正在校的学生却没几个,每个人的基础、用功的程度也都不一致。
与他同桌的是一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却从上课伊始便趴在桌上,人事不省地打瞌睡,仿佛他到这里来就为了补眠似的。
他个子高,穿件雪白衬衣,外面套一件马海毛的背心,挺阔的西裤裹着两条长腿,典型花花公子的时髦装扮。
那本摊开的书本上写了三个大字,宋煦和。
头一天直到下课时,小满才总算看清楚他的长相,面容白净,眼廓细长,一笑眼睛就眯起来,显得有些轻浮,但也不失天真纯粹,一副不知道人间疾苦为何物的模样。
教课的先生不算特别严格,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讲课,尽自己职责,并不会去管你究竟听没听进去,是不是真的在用功。
往往只有在午后,整个课堂里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沉在昏昏欲睡边缘的时候,先生会突然点一声:“宋煦和。”
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煦和便猛地一下惊醒过来,不知所措地站起,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其实他早就醒了,却还故意揉揉眼睛,再抓抓头发,做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似乎就是为了与人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