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刚亮,红杏就找了一身替小满新做的衣服,让他换上,然后又笑着打了手势告诉他:要带他去个地方。
小满一夜没有睡好,心里还积压着昨日没能纾解的满满闷气。
他也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哪里,但一对上她的笑脸,就身不由己,还是听了她话,换了衣服,也和她一道出了门。
一路上,红杏都面带笑容,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小满在心里盘算着,生日早就过了,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要紧日子。
绕过摆了几个月摊子的闹热街市,又继续往南。
到了城南,红杏带着他,在一个齐整干净的小院前停下,隔了那扇院门听见里面朗朗的读书声时,小满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些什么。
回想起昨天见到的梁三公子,他立刻皱了眉,转头就想走。
红杏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紧紧抓住他的手,拉他进门。这一下,退无可退。
姓方的夫子年约不惑,神态严肃,看起来高高在上,只用眼角随意打量了一下小满,便问道:“你就是梁三公子举荐过来的?”
小满默不作声,红杏赶紧替他点了头。
方夫子皱着眉头,带着一丝嘲弄地盯着小满,“怎么,两个都是哑子?问你话,不会答吗?”
小满闻言抬起眼睛,那冰冷的眼神使得方夫子也不由心头一凛。
方夫子道:“罢了,看在梁三公子的面子上,就勉强收了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不是读书的料子,随时给我回去。”
红杏千恩万谢地做着道谢的手势,又拉着小满,要他也一起谢恩。
小满突然用力地甩脱了她,“谁要读这破书。”
方夫子一愣,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说什么?”
小满冷冷一笑,“我说,谁要读这破书,姓梁的,还有你,又都算什么玩意?”
方夫子气得胡须直颤,摇头喃喃道:“乡野村夫,就是乡野村夫,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小满丢下一句话:“本来就用不着你教。”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他等在门口,红杏终于也跟着出来时,他看见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好像霜打的茄子,完全没了生气。
小满心里一刺,仍是嘴硬:“姓梁的钱多没处花,才有闲心读书。”
红杏木然地听着他说,仍是呆呆立着,眼圈逐渐泛红,泪水也越聚越多。
小满瞧着,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哭什么哭?你以为姓梁的真的这么好心吗?他和那个夫子,都不是什么好东……”
那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啪地一声,他的右边脸麻了一下,随后火灼烧过一样的痛意扩散开来。
小满懵了几秒钟,意识到她竟然动手打了自己,立刻像一头受伤暴怒的野兽般歇斯底里大喊起来:“你打我?凭什么打我?!”
最后一个字哽咽着破了音,他马上扭过头去,泉涌而出的烫热眼泪一下子糊满了整张脸。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一道缝,清晨的雾霭浓且白,好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嘴,一走进去就会被它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