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斤重的石凳压在井盖上,纹丝不动。 井里的暗卫本就是悬空,脚下空空如也没有半点儿着力之处,手上也因此更是使不出力气来,一手攥着井绳,一手往上掀着井盖,却怎么也掀不开。 暗卫心里面也着急了,拼命捶打着井盖,上头那物却似有千斤之重一般,乌黑沉闷、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 井口“咚咚”发出沉闷的声响。 虽然有规矩摆在那里,但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位同僚因为如此可笑的意外被困在井中、看样子马上要被窒息而死的样子,一旁隐藏着的暗卫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两个暗卫从屋脊上跃出,跳至院中,无声无息的向水井边奔去。 此时,夏姮已经拎着自己手中的木盆,心情愉悦、脚步轻快的走回屋里。 小白瞧了瞧她洗干净的那张白嫩小脸,又从四轮车上蹦起来,趴到窗边往院子里面看去,问道:“无缘无故的,你为何故意要去戏弄一个小卒子?” 从窗口望去,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那两个暗卫奔至井边,一人双手环抱石凳,将石凳从井盖上吃力挪开,另一人急忙掀开井盖,伸手向水井了探去。 正趴在窗户旁边看热闹的小白,突然感到自己耳畔一热,一人来到他身后,附在小声说道:“快些,时间不多了。” “监视你的另外两个暗卫现在正忙着救人,此时暂时没人窥察我二人的谈话。” 小白的眸光一闪,随即转头看向自己背后的夏姮,微皱着眉头开口道:“你……”知道我今晚特意在此等你的目的? 他想说的话才开了个头,手心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团小纸团。 小白:“? ? ?” 他低头往自己的手心看去。 此时,屋外的两名暗卫已经寻摸到了井口里的那名倒霉催的同僚,一把抓住那名倒霉暗卫的手掌,将脑门上顶了个大包的他从井口里拖了出来。 与此同时,屋里面的夏姮伸出双手附在小白的手掌上,将他握着纸团的手指一一拢起,将手心中的纸团牢牢攥住。 “明日还我。” 她最后低声叮嘱了一句。 小白了然,随即将手中的纸团神不知鬼不觉的隐匿在自己的衣袖内。 屋外,倒霉催的暗卫终于彻底获救,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正一脸晦气的从井口爬了出来。 另外两名赶来救他的暗卫,见他已经脱困、再无性命之忧,当即不再磨蹭,瞬间又各自攀着房屋,重新缩回屋脊上,继续监察着屋内的二人。 就算他们这些暗卫的身份已经暴露,但是至少在今晚,他们还是必须得履行职责,继续监察下去。 那个从井里被救出来的暗卫,也揉揉自己脑门上的大包,满脸懊恼的攀上庭院中的那株大树,三两下便手脚麻利的隐匿在繁茂的树冠中。 树冠的位置,正对着他们二人所在的那扇窗口处。 在接到上头的命令之前,这些暗卫会一直坚守在此地,依旧牢牢盯住小白的一言一行。 方才救人的那个小小插曲,不过就是耽搁了暗卫们的一点点时间而已,不过就是几十瞬呼吸的功夫,被他们所监视的对象,根本就没时间做什么。 暗卫们很有信心的这样想着。 屋子里,已经成功进行暗中交接的二人,正用眼见瞟着暗卫们隐藏的屋顶,默默无语着。 小白隐藏在袖袍中的手指,悄悄捏了捏鼓鼓囊囊的小纸团,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夏姮,轻声道:“夜深了,我也不该再待下去,先走一步。” 说罢,就想转身起来,回自己的房间。 “等等。” 在背后的夏姮却突然叫住他,脚尖踢了踢旁边的四轮车,把这辆小破车给推了一把:“你的轮椅,不要啦?” “轮椅?” 他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被推过来的四轮车,心底里估摸着夏姮口中所说的“轮椅”就是指的这个。 他抚了抚四轮车的椅背,然后又在原地蹦了蹦,在夏姮面前欢快的甩着自己的大长腿跳了两下,蹦跶着表示:“你早就知道的,这种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该像个真正的年轻人一般,年少有为的明天正在等着我……唔!” 他蹦跶着还没说完,夏姮就面无表情的一脚揣在四轮车上,小小的四轮车呼啸而过,“咣叽”一下狠狠撞在他的小腿上。 小白抱着小腿倒抽一口冷气。 “不管你以后还做不做轮椅、装不装残疾人,这么大的一坨轮椅你也别仍在我这里,太占地方。” 夏姮颇为嫌弃的拎着四轮车、连带着屋里面的小白,都给一起给拎到了屋门外。 拍拍手,关上门。 门外的小白呆站在原地,愣愣的瞧着自己旁边一起被丢出来的四轮车,手抚在椅背上难过许久,最后还是撇了撇嘴,又一屁股坐了上去。 “昨天你不是还在抱怨我太沉了,压根就不想推我吗……” 小声嘟囔着抱怨自己这个新秘密搭档的善变,他挺直的背瘫在车子上,双肩垮下去,颤颤巍巍的背影,也懒得再走路,一点一点转着自己的车轮,格外磨蹭的往自己房间里挪。 就好似一下子从刚才那个活蹦乱跳的少年、变作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 也是戏多。 夏姮倚在窗口边,瞧着庭院里正一点点挪回去的小白,禁不住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当初她到底是怎么从这货身上看出一股子高冷范的? 在这货狂霸炫酷拽的外表下,分明隐藏了一颗深深的逗比之心。 在庭院中,小白还在慢慢转动着车子的轮轴,拖着沉重的车身慢慢的挪回屋里面。 守在暗处监视着他的暗卫们,看着院子里面的监视对象,心情一个个的都很复杂。 这么逗比戏多的对象还有什么值得被监视的价值吗? 监视对象要回屋,他们是要先转移阵地去对面房顶上守着,还是暂时按兵不动,等着监视对象慢慢挪回屋里面再说? 毕竟,看他这慢吞吞的架势,看起来还有好一阵子磨蹭。 …不会磨蹭一晚上吧? …… 次日清晨,一直恪守着天黑不出门规矩的谢簪,小心谨慎的半宿,在一大早上就因为心中的担忧冲出房门,想看看自己的邻居丑丫头还活着没。 昨天晚上虽然他没有出门,但是庭院里面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他躲在屋子里听见了,总是有点儿担心。 毕竟,昨晚听声音像是从自己隔壁丑丫头哪里传出来的。 “昨天晚上,丑丫头你们没事……吧…” 一推开门,口里面的话才刚喊道一半,谢簪就诧异地发现,自己所在的庭院中央有一坨不明物体,正在努力的挪动、挪动—— “呃…小白?” 他面上表情复杂难言,抬起手犹豫的打了声招呼。 正在努力转动着车轮的小白,恢复了自己往常的高冷淡漠,面色极其平静的转过身,冲他点了点头。 “早。” 不知为何,谢簪觉得自己眼角一抽:“…你也起得挺早的,这是要往何处去?” 小白眨眨眼,答道:“回屋。” 谢簪:“? ? ?” 小白瘫着一张脸:“昨晚努力转车轮,转动了一宿也没回屋。” 他说着,又紧皱眉头满脸嫌弃的看着自己屁股底下的四轮车,道:“这破车也太沉了!” 谢簪:“……” 他…该说什么好? 隐藏在屋脊树冠上,眼睁睁看着监视对象挪了一晚上也没挪回屋的暗卫们,个个都睁着熊猫似的黑眼圈儿,无声的泪流满面。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都懂…… 这厮居然真的挪了一晚上还没挪回屋,但就是不肯站起来走回去。 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