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凡的时间像是被拧上了静止的发条,当他重新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外面的天地已经变了很大一副样子。
容凡的大脑是过度开采的矿源,过大的精神负荷让他接近崩溃。再加上剥离手术超于寻常的剧烈痛苦,让他的大脑再一次承受强烈刺激,紊乱的思绪像是打了结的毛线,在他的脑袋里弯弯绕绕,寻不着半点头绪。
一抹星星一般的蓝光,在某一个细胞中点亮,蓝色的光点像一只轻盈的萤火虫,沿着每一条思绪跳跃飞舞。它所到之处,容凡都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抚平他的痛苦和焦躁,好舒服,好想再多一点。
但是没有了,蓝光只有一粒,它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丝毫不以容凡的意志为转移,它沿着一条纹路移动着,被它走过的那条线就变得光亮起来,捋顺起来,不再有任何缠缠绕绕的结,不再有任何痛苦。
这颗蓝光就是容凡一切的希望之源,容凡知道,只要它能爬过大脑中的每一条线索,他就能消灭那生不如死的痛苦,他就能获得新生。
但是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容凡每时每刻都在遭受剧烈头痛的侵袭,他的身体在昏迷着,他的意识却仍在活跃,他看不见外界的一切,却能看见头脑中的一切。
无数的声音画面碎片在他脑海中翻涌交锋,他的大脑就是被台风绞碎的城市,只有碎片无法拼接。
他要努力修复整个城市,仅仅用那一粒微小的希望之光。
容凡没有想过放弃,他怕疼,却更怕死,疼痛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他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他还有很多等他回来的朋友,他曾是一个被天地抛弃的人,当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都顽强的活了过来,他曾经活的连条狗都不如,但他却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曾经亡命天涯,半夜睡到天桥底下,跟几个流氓地痞争地盘,他曾经为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而满心欢喜。他从来都是一个活的卑微的小人物,他的人生卑微又坦荡,他从来没有为生活的艰难流过眼泪,他总是插科打诨笑对人生,因为他总是心怀一丝希望,明天会好起来的,起码比今天要好一点。
容凡看着那一粒光点,一点点为他梳理着混乱的思绪碎片,容凡即使渴望那清凉的止疼药再多一些,却仍旧抑制住了心中的焦躁,耐心的等待着。
直到清凉越来越多,疼痛越来越少,思路越来越顺,容凡终于将他的整个人生全都梳理了一遍,甚至连他五岁的时候掉进矿坑爬不出来困了三天的事都再次回想起来。
是啊,那个时候他走丢了三天他的养父母都没有发现,还是卖面包的贝特叔叔发现了他。
他却总去偷贝特的面包,害的他本来就红彤彤的脸气得通红,总是拿着扫把追他,累的气喘吁吁。
容凡的回忆里,看见了贝特跑了十几步之后就停下了脚步,嘴角挂着无奈却愉悦的笑容。
这是容凡忽视过的笑容,他并不是真心的想要追打容凡,他是从心底里将面包送给容凡吃,有的只是宠溺和纵容。
他知道那个下午,整个小镇都被摧毁了,那些过真心爱过他的人,都被烧死在了大火中。他们的惨叫仍在耳边回荡,他们的笑容深深烙印在了容凡的心底。
回放的记忆与亲历的不同,旁观的角度反而看到了以往忽略的很多东西。
比如那个站在容凡机甲面前的秦楚昂,他低声问着,容凡,你没事吧。
还有那个一刀插进了康乃馨号后背的红发丫头,她眼角含着泪花,大声骂着傻瓜。傻瓜,我在这里,他们就不会朝你开枪。
在苦难中从来没有哭过的容凡,眼角淌下一道眼泪。
“嘀嘀”体征提示再次有了波动,容凡的意识,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