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年,正是春风送暖的时候,魏熙送走了来教她读书的女官,打了个呵欠,起身往窗边去。 先前魏熙的书案就是在窗边的,是教授她的先生见魏熙总爱往窗外看,分了心听课,才让人将书案挪到里边来的。 “我也想去崇文馆读书。”魏熙扯着玉佩上的绦子,道:“那个鸡皮老媪真是惹人烦,自个讲的无趣,还不许人往外看。” 擒芳低声道:“公主可小声些,她本就是给您启蒙,教您规矩的,您若是想去崇文馆,也得学好了她教的东西,您方才的话便很是不妥,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别说崇文馆,让她多教您几年都有可能。” 魏熙抿唇:“我知道,可是她讲的东西我都会。” 擒芳劝道:“公主天资聪颖,可崇文馆的先生身上都兼着职务,几位殿下也是知了世事之后才去的,您年纪太小,现在去了先生不用心教您,平白让他们糊弄。” 魏熙撒开扯着绦子的手:“我想让六哥教我。” 擒芳蹲在魏熙面前,按住她的肩膀:“六殿下便是对您再好,也是别人肚子里出来的,终究是隔了一层,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未可知,您以前年纪小和他亲近也就亲近了,眼下您大了,也快有亲兄弟了,你们才是该最亲近的,再和六殿下那么要好,陛下不高兴,您兄弟也觉得委屈。” “他还没出来,哪里就会委屈了。”魏熙说着将擒芳的手从肩上拿下来,继续往前去:“再说了,他会不会对我好还两说,因着他远了六哥,我还觉得委屈呢。” 魏熙说罢,趴在窗台上,只见殿外几株桃花灼灼其华,正是开的烂漫的时候。 魏熙拿手支住下巴:“什么时候才能结桃子?” 擒芳道:“等花落了之后。” 魏熙松手,将胳膊放平,直接趴在胳膊上:“为什么不能即开花又结果?” 擒芳好笑:“仙桃都不能如此。” “真讨厌。” 魏熙话落,便见谢皎月寝殿哪里喧闹起来了,她忙起身往外跑去,边跑边喊:“怎么了?” 一个宫人扶住她:“娘子要生了。” “那么快!”魏熙说罢,推开宫人往谢皎月寝殿的方向跑去。 宫人拦住魏熙,面色为难的看向擒芳:“擒芳姐姐,抱公主去玩吧,别吓到她。” “我才不去,有什么好怕的。”魏熙说着抬手去推宫人。 方说完,便见皇帝行色匆匆的过来,魏熙见状喊道:“阿耶,阿娘要生了。” 皇帝点头,拍了拍魏熙的头,对擒芳道:“带公主去寻六郎玩。” 魏熙闻言忙回身抱住柱子:“我不,我要守着阿娘。” 魏熙说罢,便听殿中传来谢皎月的痛呼。 皇帝神色一紧,也顾不得魏熙,向前跨了两步,贴着殿门道:“阿皎别怕,我在这护着你呢。” 谢皎月又是一声痛呼:“三郎……疼。” 皇帝也没办法,只得不停的安慰道:“不疼,一会就好了,等这小子出来后阿皎打回来。” 魏熙到底是个小孩子见了这般阵仗也被吓住了,却不敢出声,只怕一出声便被皇帝赶走。 她想在这里守着阿娘。 魏熙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心中想着,定是要将那小东西狠狠打一顿。 不知过了多久,却见殿门开了一条缝,魏熙拿红彤彤的眼睛看过去,却见是两个内侍拖着一个妇人出来。 皇帝看向妇人:“怎么了?” 内侍抓着妇人的手给皇帝看:“她想给娘子的参汤里添东西。” 皇帝对谢皎月的安危可谓是百般防护了,他自认万无一失,可没想到却有人敢直接在汤中添东西,这乱哄哄的时候,若不是安排的人眼尖,怕是真会让她得逞。 皇帝看着那指甲盖里毫不起眼的褐色粉末,怒火高涨,抬脚就踹在妇人身上,将妇人踹的扑在地上,只余了出气的力气。 皇帝恨声道:“是谁指使你的?” 妇人不语,抬手就要将手指往嘴里伸,意图吃了指甲盖里的毒,内侍见状,忙拦住妇人,将她紧紧看住。 魏熙气急,上前对着妇人狠狠踢了几脚,指着她的手道:“把她那根手指头砍下来让太医验去,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 内侍闻言,看向皇帝。 皇帝听着殿中谢皎月痛苦的呻|吟,活剐了这人的心思都有,他一甩袖子,道:“手砍下来,让人去验,她拖下去审问,给朕好好的审。” 陈士益应是,命人拖起妇人往外走,便是要将妇人的手砍了,也不能在这里,产房前可是不能见血的。 魏熙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她扯住皇帝的袖子,仰头看着他:“阿耶,阿娘不会有事吧?” 皇帝弯腰轻抚魏熙的发髻,沉声道:“不会有事,朕不会让她有事。” 魏熙哭的越发厉害:“可是刚才就有人害阿娘,阿娘那么疼,还有人害她,那些人怎么那么坏。” 皇帝抬手给魏熙擦眼泪,指腹上的茧子磨得魏熙脸颊发疼:“朕不会饶了他们。” 魏熙泪眼朦胧,狠狠点头:“不饶。” 谢皎月此次生产虽有波折,但也算顺当,不出一个时辰,一道婴儿啼哭便从殿中传来。 “恭喜陛下,母子均安。” 皇帝心下一松,从含瑛手中接过孩子,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 皇帝说罢,便抱着孩子往殿中去。 正伸着脖子要看孩子的魏熙:“……” 魏熙见状,也顾不得闹脾气,抬步便要跟去,擒芳担心殿中血气重,冲撞到魏熙,忙拦住她:“您等会再进去,奴婢先伺候您洗把脸,要不然娘子见了得多心疼。” 魏熙不依:“阿耶就进去了。” “因为陛下没有哭呀。”擒芳说着,轻轻碰了碰魏熙的脸颊:“您瞧您哭的,总不能第一次见自个兄弟便是这么一副样子,当心他笑话您,往后您该如何树立阿姐的威严。” 擒芳好说歹说,总是将魏熙给诓去洗漱了,这个时候皇帝和谢皎月自有许多衷情要述,怕是也不乐意魏熙过去添乱。 等魏熙洗漱完到了谢皎月殿中时,她已经睡了过去。 魏熙抬起小手轻轻替谢皎月理了理头发:“阿娘没事了吗?” 皇帝抱着孩子,轻声答道:“没事了。” 他说罢,将孩子往魏熙面前举了举:“这就是你兄弟,以后又多了一个人护着阿熙了,阿熙欢喜吗?” 魏熙看着襁褓里肤色发红的婴儿,抬手轻轻触了触婴儿的脸颊,“他真小。” 皇帝面有柔色:“你刚生下来时比他还小。” 魏熙点头,眼里又聚起了水汽:“阿娘太可怜了,疼了两次,为什么我们不能像鸟儿一样自个从蛋里爬出来?” 皇帝捏了捏谢皎月的手,也颇为心疼:“阿耶也想,可是我们不是鸟呀。” 魏熙趴在谢皎月塌边:“若是我们是个蛋,也不会有人来害阿娘了。” 魏熙说着,扯了扯皇帝的衣服:“阿耶,为什么有人不想阿娘给你添个儿子?” 皇帝捏紧了谢皎月的手:“因为他们贪心不足。” 皇帝看向魏熙:“阿熙放心,阿耶一定会护好你们的。” 魏熙点头:“阿熙也会好好护着阿耶和阿娘。” 皇帝抚了抚魏熙的头,却突然道:“阿熙要不要给你兄弟取个乳名?” 魏熙来了兴趣:“乳名?就是像表兄的狸奴一般吗?” 皇帝额角一跳,却毫无责任心的点头了:“是。” 魏熙眼睛一亮:“叫桃奴好不好,现在桃花正开着呢,开花又结果,多圆满。” 魏熙话落,只听身后传来一身低笑。 她蓦地回身:“阿娘你醒了!” 谢皎月点头,捏了捏魏熙的脸颊:“当心你兄弟长大了气你。” 魏熙毫不在乎:“也没见表兄气阿翁。” 魏熙说罢,回身轻轻捏了捏桃奴的脸颊:“桃奴,小桃奴。” 谢皎月看着玩的欢快的魏熙,瞋了一脸纵容的皇帝一眼。 皇帝温声道:“民间都说取个贱名好养活,阿泽的大名又不能随意,我看这个乳名正合适。” 魏熙闻言抬头:“原来他叫阿泽呀。” 皇帝点头:“如何?” 魏熙摇头:“没有桃奴好听。” 说罢,又对着魏泽唤道:“桃奴,桃奴。” 魏熙正喊得起劲,却见魏泽撇撇嘴,哭了。 谢皎月噗呲一笑:“现在就学会委屈了。” 魏熙辩驳道:“哪有,他是觉得喜欢才哭的,喜极而泣。” 一家四口说笑间,陈士益也将审问结果带来了。 “陛下,那妇人招了,说是张丽妃安排的。” 皇帝笑意凝住:“丽妃,只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