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宋荣妍的神色恍惚,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她以为自己很聪明有计谋,利用傅尉衍对荣欣的感情,而做了傅尉衍的情人,傅尉衍是无辜的受害者,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蛰伏在傅尉衍身边,等到某一天找到最好的机会杀他,而傅尉衍因为迷恋她的这具身体留下了她,他们两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你情我愿,她被傅尉衍折磨和报复的时候,觉得是自己活该、自作自受。
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聪明,她太愚蠢了,被傅尉衍玩弄于鼓掌中,她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全都是傅尉衍早就安排好的,连周姐都是在替傅尉衍调教她这个杀人工具,傅尉衍真不愧是傅秉胜的儿子,就算她不去杀傅尉衍,她想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傅尉衍也还是会想方设法把她拉进来吧?
这跟她甘愿被傅尉衍折磨是不同的性质,如果因为她杀傅尉衍,傅尉衍报复她,那么无可厚非,但最初她没有招惹上傅尉衍,傅尉衍凭什么把她选为牺牲品?难道她宋荣妍的命就那么一文不值吗?过去的几年傅秉胜对她欲除之而后快,而如今她成为了傅秉胜儿子手中的棋子,真是太可悲了,为什么他们两父子都操纵着她的命运?
傅尉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心狠手辣,为了他自己的计划,他让周姐入狱也就算了,林佳慧跟他无怨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害林佳慧?就只是要让她失去一切依靠和最后的朋友吗?
“傅尉衍。”不同于刚刚的歇斯底里,此刻宋荣妍整个人都变得冷厉肃杀起来,她的眼中燃烧着火焰,以往觉得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恨傅尉衍,她的唇上还沾染着傅尉衍手腕上的血,宋荣妍抬起手用力抹了一下,冷笑着可悲又自嘲地说:“我真不该相信你。你说得对,我确实很愚蠢。”
她两次信任傅尉衍,结果两次都被傅尉衍送入地狱,怪她太傻了,即便时刻提醒着自己,可她还是被傅尉衍表面伪装出来的温情所迷惑,她想和傅尉衍保持着那样你侬我侬的关系,可傅尉衍对她只有利用和欺骗,这个男人是没有心的。
宋荣妍猝然别开脸去,用力地咬紧了唇,眨着眼睛把涌上来的潮热逼回去,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此她再不会给傅尉衍利用她的机会。
宋荣妍那样的表情让傅尉衍心绞痛的病症又犯了,他的唇抿成了僵硬的线,两手攥紧了松开,又一下子攥紧,他没有把自己的人和林佳慧送进牢里,这件事是楚南辰做的,但这个时候宋荣妍压根不会相信他吧?
“荣妍。”楚南辰在背后叫着宋荣妍的名字,握住宋荣妍的胳膊,想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不要再跟傅尉衍一起走了,我带你回我的住所。”
谁知宋荣妍却反手用力甩开楚南辰,楚南辰踉跄退后两步,差点栽在地上,再直起身子时,就见宋荣妍的一条胳膊搂住了傅尉衍的腰,踮起脚尖把脸贴上了傅尉衍的脸,从楚南辰的角度看上去就像亲吻。
这举动让楚南辰挺直的脊背骤然间垮了下去,眉宇间含着一抹苦涩和悲凉,他觉得自己真的救不了宋荣妍了,就从今晚的计划里来说,他背叛了傅尉衍这个好朋友,为宋荣妍做了那么多,让宋荣妍知道了一切真相,可宋荣妍竟然还是选择和傅尉衍在一起,天真地以为只要有靠近的机会,就能杀掉傅尉衍了,宋荣妍的脑子里真是进了太多水。
楚南辰的拳头紧攥在一起,指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他的语气里透着疲倦,满是失望和痛心,“宋荣妍,如果今晚你又一次选择留在傅尉衍身边,那么往后我真的不会再救你了,你是死或是活,跟我都没有关系。”
然而宋荣妍好像没有听见楚南辰的话一样,她越发靠向了傅尉衍,雪花无声地飘落在两人身上,借着不甚明亮的天光看过去,两人亲密的姿态是一幅很唯美的画面,傅尉衍低头凝视着宋荣妍,霸道又强势地说出这三个字,“跟我走。”
宋荣妍却是突然笑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傅尉衍拧起修长的眉宇,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还没有猜透宋荣妍心里的想法,宋荣妍柔软的唇附在了他的耳朵上,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傅尉衍,我喜欢你。”
傅尉衍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浑身都猛然绷紧了,他向来没有波澜的面容上此刻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宋荣妍是个小姐,他和宋荣妍之间只有肉体上的欢愉和相互利用,如果宋荣妍喜欢上他,那宋荣妍就真的是太傻了,傅尉衍以为自己会讽刺嘲笑宋荣妍,但他如雕像一样伫立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楚南辰也听见了宋荣妍的那一句话,短暂的惊讶后,楚南辰无力地阖上双眸,嘴角勾出苍白的笑,他确实是输了,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宋荣妍的选择都不会是他。
耳边只有风声穿过去,三个人站在那里仿佛融入了墓地和深雪中,成为了一道风景,谁都没有注意到宋荣妍的另一只手放入了口袋,从里面拿出了刚刚的那把军刀,悄无声息地把刀子从刀柄中拔出来,紧接着宋荣妍表情变得狠戾,猝然一下子将锋利的军刀插入了傅尉衍的右腹部。
温柔刀,一刀致命。
傅尉衍的肩膀猛地晃动了一下,过了几秒钟他才感觉到腹部的剧痛,本能地伸手按上去,很快掌心里就被一滩湿热黏稠的液体浸透,顺着指尖淌了下来,滴在雪地里没有丁点声音。
傅尉衍一动不动地看着宋荣妍,这时宋荣妍手下再度往前捅了几寸,把刀子插得更深了一些,使出最大力气时她的牙关都咬在了一起,近距离内望进傅尉衍的眼睛里,宋荣妍讥诮地笑着说:“其实我最擅长的不是在床上杀人,而是在对一个人表白时。”
“傅尉衍,刚刚你没有防备,是因为你对我也动心了吗?你想让我喜欢你是吧?真是太可笑了,你怎么能指望我喜欢你呢?我们是仇人,只要有机会,我就会亲手杀了你,比如此刻。”宋荣妍的声音里有些疯狂,漆黑的夜色掩住了她眸子里的通红,握着刀子的手也在不可察觉地颤抖。
宋荣妍突然一下子拔出刀子,紧接着鲜血如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宋荣妍狂乱地冷笑着,举起胳膊发疯了一样,准备把第二刀插入傅尉衍的脖子里。
傅尉衍反应过来立即往后退出几步,“砰”一下,高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墓碑上,宋荣妍那一刀子插得太深了,再加上他有心绞痛的毛病,傅尉衍被双重折磨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手紧紧按在不断淌血的腹部,雪光下白皙的五指就像在血水里泡过一样,傅尉衍支撑不住,弯下膝盖顺着墓碑一点点往下滑。
这无疑是宋荣妍最好的机会,她仿佛陷入了魔怔,整个脑子里只有杀了傅尉衍杀了傅尉衍,于是就这样举着刀子走过去,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傅尉衍面前,两手握着刀柄要再次刺下去。
“够了宋荣妍。”楚南辰眼看着傅尉衍是真的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他立即制止了宋荣妍。
傅尉衍有心绞痛的毛病,恐怕就算宋荣妍不捅下去第二刀,傅尉衍也会有极大的生命危险,楚南辰拽住宋荣妍的胳膊把人拉回来,“你忘了六年前你是怎么坐牢的吗?你再冲动杀人,这次连我都救不了你。”
楚南辰手下捏得太用力了,让宋荣妍觉得自己的手腕都似乎要断了,她握不住刀子,手下一阵酸软,只听“咣当”一声,刀子掉在了地上。
“你放开我!楚南辰你放开我!”宋荣妍心里全都是对傅尉衍的恼恨,这段时间她对傅尉衍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在又一次知道更残忍的事实真相后,她恨自己的同时,就越想杀了傅尉衍。
宋荣妍用力挣脱着被楚南辰抓住的手腕,她整个身子摇摇坠坠的,此刻已经无法控制住情绪了,脸上流淌而下的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她眼中涌出的泪,宋荣妍泣不成声地吼着楚南辰,“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楚南辰却是弯身把宋荣妍抱了起来,俊脸紧绷着,他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往台阶下走。
傅尉衍嘲笑又艰涩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他问楚南辰,“值得吗?”
为了一个女人,一个风月场合里陪酒又陪睡的小姐,楚南辰背叛了他们多年的兄弟情义,将他置于这种绝境之地,从此让他们两人成为敌人,楚南辰为宋荣妍所付出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楚南辰的脚步猛地顿在原地,他宽厚挺拔的背影变得僵硬,雪花飘落在楚南辰的身上,他久久地伫立在原地,而背后的傅尉衍虚弱地靠在那里,目光始终看着楚南辰,那么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宋荣妍这个女人到底值得不值得我做这么多,以后你就知道了。”楚南辰的唇瓣泛着苍白,苦涩却是坚定地说了这样一句,他再没有停留,迈着修长的腿大步走下去,背影轮廓很快淹没在夜晚的风雪中。
后来楚南辰还是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过来,他不想让傅尉衍丧命于此,若非傅尉衍这样对待宋荣妍,他也不会破坏掉傅尉衍今晚所有的计划,他这次给傅尉衍一个教训,往后他不会让傅尉衍再有机会伤害到宋荣妍。
天空的雪依旧下着,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整个墓地和周围的山峦都被大雪淹没,显得这一片地方更加荒凉又凄冷,傅尉衍背靠在墓碑上,一直到楚南辰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傅尉衍的脊背慢慢地下滑,一手按住腹部流血的伤口,傅尉衍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过去了很长时间,大雪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今晚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整个人似乎与夜晚和大雪融为了一体,萧索沉寂,从掌心里淌出来的血染红了一小片雪地,傅尉衍把脑袋靠在墓碑上,仰起脖子看着头顶的天空,只觉得眼中有潮湿的液体涌了出来。
傅尉衍来之前让何管家待在车子里等他,直到楚南辰和宋荣妍都离开了,傅尉衍还没有回来,何管家就跑来墓地找傅尉衍,若不是他对这个地方熟悉,恐怕他难以发现那个坐在地上,一手按着腹部,快要被大雪淹没的男人。
“傅先生。”何管家立即走上前,借着雪光看见傅尉衍身上淌出的鲜血,何管家吓得面色大变,连忙拉着傅尉衍的胳膊,把他从地上弄起来。
此刻傅尉衍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能看到他那张惨白如纸又僵硬的脸,傅尉衍的目光始终落在墓碑的照片上,他笑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何叔你说我怎么越来越不认识这个人了?我对他越来越陌生了。”
何管家心里顿时一酸,老泪差点也跟着掉下来,他往尉子墨的墓碑上看了一眼,照片中的少年清俊温润,眉宇轮廓依旧那么惊艳,一如当年意气风发。
何管家的喉咙顿时哽咽了,他转头看着傅尉衍的脸,低声说:“没关系,只要我认识他,我对他不陌生就可以了,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会记得他。”
傅尉衍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这次他又做了那个几年来不曾间断过的梦,梦里他还是少年的模样,n还陪伴在他的身边,他问自己的兄长n长得漂亮不漂亮,兄长告诉他学校的校花跟n比起来都要逊色几分,就算是那些明星模特,也不及n的三分之一。
这样的夸赞让他骄傲了很久,n赌气地问他是不是很在乎她的长相,如果他喜欢的只是她的外貌,那她干脆毁容了,看他还要不要她,他宠溺地拥着n入怀,低下头亲着她的唇,在n耳边说他也喜欢她的声音,难道这点她也要毁掉?
他并非是故意抬高自己的女人,n是真的有着这个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婉转轻柔,在他每次承受着伤痛的折磨,无法支撑下去时,n在耳边唱的歌就是他最大的动力,他一直坚定地认为就算以后忘了n的长相,仅仅凭借她的声音,他也能立即认出她。
他听到那些传闻中说n才华横溢、清高自持,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足够幸运,他从鬼门关里走过来,一整年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医院里治疗,他差点变成残废,但n依旧守护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慢慢康复。
他问过n为什么叫这个英文名字,n告诉他这代表着曙光和重生,她的名字为他而起,希望他振作起来,去完成他的抱负和信仰,守护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但后来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到,还让n离开了自己。
每次只要想到n,傅尉衍就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也难以呼吸,时常疼得突然醒过来,而此刻傅尉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下一秒钟他豁地坐了起来。
何管家一直守在床边,傅尉衍的举动吓了他一跳,傅尉衍的手背上扎着点滴针,此刻动作下血液往回流,何管家连忙按住傅尉衍的胳膊,“先生,你好好休”
“闭嘴!”何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傅尉衍冷厉的眼眸猛地扫向何管家,他的面容和唇瓣都是苍白的,刚刚牵引到了伤口,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说话时嗓音沙哑艰涩,但即便这样,傅尉衍的气场还是那么强,“谁让你送我到医院来的?出院,我现在就要回去。”
他这个样子如同一个执拗又脾气暴躁的孩子,看得何管家心里发酸,只有何管家知道傅尉衍唯一的弱点就是害怕进医院这种地方,几年前傅尉衍几次从鬼门关里走过来,醒来时身边只有何管家一个人,每来一次,傅尉衍对医院的恐惧就会增加几分。
“好,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何管家知道傅尉衍的脾气,尤其在这点上他必须依着傅尉衍。
何管家刚迈开脚步,傅尉衍直接把手背上扎着的针头拔掉了,不顾何管家的阻拦,傅尉衍掀开被子下床,大步走去内室找衣服换上。
前后不过四十多分钟,傅尉衍就回到了御苑,他躺在卧室的床上没多久,那只折耳猫也跳了上来,自己用爪子扒开傅尉衍脖子处的被子,它钻进去趴在了傅尉衍的臂弯里,把身子蜷缩成一个球,很快就“呼噜呼噜”地睡了起来。
傅尉衍心里变得柔软,温柔地抚着折耳猫的脑袋,看过时间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那一刀子是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此刻他吃过药躺在床上,伤口疼得厉害,精神不济闭上眼就要睡过去。
外面传来敲门声,傅尉衍拧着眉宇让人进来。
傅尉衍以为是何管家,但目光瞥过去却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傅尉衍狭长的眼眸陡然一眯,他从床上坐起来的同时,一手已经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紧接着在那个女孩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傅尉衍抬起手,下一秒钟整栋房子里只听见“砰”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