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主任说得对，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这个空间就已经发生变化了。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像是晕车的人坐了一趟长途大巴，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却又因为没吃早餐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时，脑海中忽然有系统不断地提醒她：左转前行100米后右转。　　　　那是任务地点。　　　　孟摇窈只能站起身，浑浑噩噩地跟着指引往前走。早不反应晚不反应，偏偏人被抹杀了后才有反应。什么垃圾系统，把人命当儿戏吗。还自称理想法治，这也配叫法治吗？　　　　她开始怀疑起自己完成任务的目的，她以为自己是来做出分析维护秩序的，可现在想想，他们对于系统几乎是单方面□□控。即便他们分析错误，空间还是会秉公处理，这样的任务对系统来说，更像是鞭策中心成员努力学习。　　　　她走回了原本的超市门口。　　　　又是这里。她抬头看着超市五颜六色的招牌，走了进去。收银员一看到她就警惕起来，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戳个窟窿。　　　　孟摇窈不关心她，也不关心任务，漫无目的在里头逛着。突然就听到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以及迟来的收银员的尖叫：“抢劫啦——”　　　　怎么又是抢劫？孟摇窈从最里面的货架三两步跑出来，收银员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外面的货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东西也被砸得惨不忍睹。　　　　这是抢劫吗？这是打砸抢吧？孟摇窈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就想去把收银员扯过来。还没等她过去，收银员已经自己慢慢站起来了。　　　　她顺着收银员的目光往外看，一个身影掀开门帘走进来，“没事了。”　　　　那人穿着标准制服，虽然胸前配着警徽，他还是拿出了工作证，“警察，刚好巡逻路过。麻烦您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做个笔录。”　　　　孟摇窈盯着他出神，以前的案子后续处理都是她走以后，今天怎么回事，公安人员直接路过就给擒获了？系统的bug到底好没好，怎么还不发问。　　　　或许是她目光太焦灼，对方转过头来看着她。这个男人的五官深邃，修眉长眼，可以说是十分俊美，但他的脸型较窄，眼角斜斜上飞，跟段胥成一比就少了分正气。非要形容的话，霸道总裁文里烂大街的邪魅两个字勉强能够上边，那套警服穿他身上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想到段胥成，孟摇窈急忙回神，转开了视线。　　　　“不、不好意思，我走不开，我要是走了会被扣工资的……”收银员看样子被吓得不轻，她看到一旁的孟摇窕，忙指着她，“她可以吗？她刚刚也在店里的。”　　　　孟摇窈一愣，“我刚刚在最里面，什么也没看到，你们店不是有监控吗？或者，你问问警察同志，能不能让你在这里做笔录。”　　　　警察同志走出去似乎跟自己的同事商量了一下，两个人一齐走了进来，“也可以，就在监控范围内做吧。”　　　　孟摇窈还在想他俩就这么进来，不怕外头的抢劫犯逃跑吗，后进来的那个同事已经在调取监控记录，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一头绿毛。　　　　孟摇窈指着门口，“我可以走了吗？”　　　　同事说：“也一起做个笔录吧，不耽误您时间的。”　　　　孟摇窈看了看时间，反正已经刷新了，也就无所谓一个小时之内的限制，她答应下来。　　　　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她签了字，掀开门帘打算出去看看系统有没有反应。门口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着瞎哼哼，连手铐也没带就失去了战斗力，其中的绿毛十分耀眼，而一旁警察同志倚着落地窗慢悠悠地在晒太阳。　　　　孟摇窈：……　　　　绿毛男率先看到了她，拿身体拱自己老大，“老大！老大！你你你看！”　　　　老大勉强别过头，看清楚是她后，立马朝绿毛男吼道：“闭嘴！”　　　　警察同志一挑眉，“怎么，认识？”　　　　孟摇窈有些疑惑，不应该啊，刷新后这三个人就算再犯罪，也不可能还记得自己。她试探性地问：“警察同志，这三个人是不是有前科？”　　　　警察同志毫不避忌，“半个月前刚被抓，也是抢劫，抢了一对小情侣，送去看守所的时候让他们给逃出来了。”　　　　孟摇窈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不再是单方面的任务发布和提醒，而是她熟悉的，生动的交流讯号。这个声音将她混沌的思绪又拉回清明。　　　　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那就没错了，半个月前，这三个人也抢过我，只是我当时身上没带多少钱，又被他们刺伤，所以被见义勇为的人送去医院了。”　　　　警察同志一笑，朝地下那三位点了点下巴，“哟，还伤着人家了，这回罪名可不小。”他看向孟摇窈，“您怎么称呼？现在方便跟我们去做一趟笔录吗？对了，见义勇为的那位呢？”　　　　“我姓王，”孟摇窈面不改色，“我们一起出了医院后他就走了，兴许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您能查到监控记录吗？我也想找到他。”　　　　“当然可以，王小姐，我们分局也一直想找到这位‘雷锋同志’。”警察同志正说着，警车已经到了，下来几个同事帮忙将那三个人提溜上车。　　　　孟摇窈坐到了前排，暗搓搓地跟阔别已久的系统进行沟通。系统明确地告知她，空间由于某种原因，没能进行刷新。那么段胥成，也还活着。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既然系统已经恢复，就不需要中心拉她回去，必须要跟中心报备一声。系统满足她这个要求后，开始给她分析那三个人的主观心理。　　　　孟摇窈：绿毛男在第一次超市抢劫时未参与，抢劫已经结束，第二次他中途参与，属于共同犯罪中的承继犯，总共参与了两次抢劫，构成抢劫罪，数罪并罚。另外两个男人参与了三次抢劫，构成了多次抢劫的加重犯。　　　　系统：叮。　　　　孟摇窈：但是他们还刺伤了我……　　　　系统：没有构成重伤条件，请进行分析。　　　　孟摇窈：绿毛男没有故意杀人的意图，只有故意伤害的意图，他虽然造成了我轻伤，但还处于抢劫过程中，应该不算故意伤害罪……吧？　　　　系统：请你严谨一点。　　　　孟摇窈：……好吧，这题我不会。　　　　系统：啧。　　　　孟摇窈：……段胥成你没事见义勇为什么呀，净给我添乱。　　　　到达公安局后，孟摇窈的心情比之前低落许多。　　　　分局里有些吵嚷，仿佛是两伙黑帮成员开火后聚集到这里了。哪怕有公安维护秩序，两帮人还是一言不合就要站起来打爆对方的头。这些人穿着打扮各异，但每个人都散发着来打老子啊的流氓气息，因此，其中莫名其妙拥有一身正气的男人就非常突出。　　　　“段胥成？”孟摇窈一把跑过去揪住还在跟公安理论的男人，他此时身上衣衫褴褛，还不如街头混混穿得好。　　　　“你……孟……孟……”段胥成看到她也是眼睛一亮，费尽了力气想她的名字，“孟摇窈？”　　　　警察同志似笑非笑地凑过来，“孟摇窈？”　　　　孟摇窈立刻想起她刚刚骗他说自己姓王，重逢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反倒是段胥成，笑出两排大白牙，“你回来了？半个多月都没见你，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回来了。怎么样，bug修复了吗？”　　　　“你俩晚点叙旧，”警察同志抬头问了一句，“老许，这是怎么回事？”　　　　“嗨，没事，混混打架，就他死活不认。”被称为老许的民警指了指段胥成。　　　　“我哪儿知道他们是混混打架，”段胥成跟孟摇窈抱怨，“我以为他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刚过去就发现后头还跟着那么多人，我原本想走，怕他们打出人命，就在旁边阻止来着，然后就被他们带回这里了。”　　　　孟摇窈问：“你……怎么阻止的？”　　　　段胥成说：“就劝啊，劝不听只能打了。”　　　　“……”孟摇窈看了一圈纷纷露出敬畏神情的混混们，已经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了，她跟几位公安同志面面相觑，还是得出面帮忙解释，“那个，警察同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之前我被抢劫就是他见义勇为来着，不信您可以问那三位嫌疑人，就是被他打趴下的。”　　　　警察同志：“……小伙子身手不错。”　　　　公安局门口。　　　　“谢谢您了。”孟摇窈向那位警察同志表示了感谢后，就把段胥成带出了公安局。　　　　在民警们讯问和查看过相关监控后，段胥成“雷锋同志”的称号算是被承认了，虽然方式方法有待改进。孟摇窈觉得自己仿佛是他的家长，在里头一边道歉一边道谢，把这辈子提前感受到的老妈子心都操碎了。　　　　“不用，谢谢您今天的配合，”警察同志戚严朝她一笑，原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显得有些暧昧不清，“也谢谢‘雷锋同志’几次帮忙维护治安。”　　　　孟摇窈还没说话，段胥成倒是听出来了在夸自己，立马回道：“不用客气，应该做的。”　　　　孟摇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