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陆槐背着书包准备出门。　　　　他走到一楼时，陆信弘正在餐桌上吃早餐。　　　　他淡淡地说了句：“我去上学了。”　　　　陆信弘放下筷子，下巴抬了抬示意他过来：“吃点早餐再去上学。”　　　　陆槐走了出门：“我不饿。”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陆槐有些无聊，打开手机看了下朋友圈。　　　　连着好几条都是班里女生的自拍，有一张是喻甜的，只是照片里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男的。　　　　那个男的他见过，高一和他一个班，名字他忘了。　　　　他手指往下划，突然停了下来：　　　　姜阿姨：　　这个游戏太好玩了！爱上了抱大腿、狐假虎威的感觉。　　　　底下是三张游戏战绩截图。　　　　陆槐点开图片，一张张划过去。　　　　这三张截图里都没有他。　　　　早晨清爽的风吹进车内，混合着路边豆浆油条的香味。　　　　陆槐点进姜檀的资料，手指停顿了片刻，然后把原来的备注删掉，改成了“姜檀”。　　　　回到教室，江一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上课铃响了，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整个早读，他都在睡觉，一直到下课铃响了，他才眯着眼睛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陆槐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昨晚做什么了，这么困？”　　　　“打游戏啊，昨晚你走了之后，我们四个一直玩到十二点多。”江一舟想起这回事，好像又精神了起来，“不是我说，你后妈真的挺可爱的。她昨天才发现不同段位匹配页面的边框是不一样的，她傻乎乎地问我们说，为什么我们边框是不一样的，是因为我没充钱吗？肖伟当时差点笑喷了哈哈哈……”　　　　陆槐神情很严肃：“好笑吗？”　　　　江一舟见陆槐脸色有点不对，想起了一些别的事，决定就这个事情和他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陆槐，作为你的兄弟和你说几句真心话吧，其实我觉得姜檀这个人没你想的那么坏，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对你好。她为了你学业的事情也找我问过好几次，上次还约我出来，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游戏，喜欢什么样的书，平时都看什么漫画。　　　　虽然这个世界上恶毒的后妈有很多，但也不是所有后妈都是坏人吧。你或许可以放下对她的偏见，尝试去接纳她。当然，兄弟永远都站在你这边，如果我发现她哪里不好，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爸爸那么忙，我也是希望有个人能够照顾好你。”　　　　陆槐想起昨晚陆信弘说的话，沉默了几秒，对江一舟说：“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就挺好的。”　　　　这么多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江一舟拍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兄弟不是一直在这陪着你啊。”　　　　上课铃声还没响，数学老师就已经抱着一沓厚厚的试卷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用三角尺指着外面还靠在走廊上吹风聊天的人，说：“在外面瞎游荡的还有聊天的通通都给我回来！”　　　　窸窸窣窣一阵嘈杂拉椅子的声音过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江一舟连忙回到座位坐好。看这样式，十有八九刘大壮又要发脾气了。　　　　果不其然，刘戴庄把三角尺重重地往下一放，声音严厉：“上周单元测验的卷子，考得非常差，超乎我想象的差！我们班六十三个人，竟然有十一个人不及格！这是什么概念，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试不及格？”　　　　又是一阵重重的敲击声，江一舟的心都给震了震。　　　　“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试卷，顺便把你们的数学课本也给我拿上来！”　　　　“宋晴晴，朱天晓，郭铭……”　　　　江一舟盯着刘大壮的脸，在下面默念：“千万别念到我的名字，千万别念到我的名字，上帝保佑……”　　　　“江一舟！”　　　　江一舟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最后一个，陆槐。以上这十一位同学把你们的数学课本给我拿上来。”　　　　江一舟不情不愿地拿着课本走上去，陆槐跟在他身后。　　　　刘戴庄把他们的数学课本从头翻开来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郭铭，你这本书连自己名字都没写，这还是你的书吗？”　　　　“褚钰，我们现在都讲到第几章了，你习题才做到第十页，你上课都在睡觉呢？”　　　　“……”　　　　一个个被骂得狗头临头，江一舟肩膀抖了抖。　　　　“江一舟，把你课本给我。”　　　　江一舟不情不愿地交了上去：“哦。”　　　　刘戴庄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图问他：“江一舟，你这画的是什么？”　　　　这回糟了。江一舟抿着嘴，皱了皱眉，不敢吭声。　　　　这他妈怎么解释。这是他上课时无聊随手画的刘大壮，不仅秃头还穿了条大裤衩，底下穿了一双人字拖。　　　　底下有人认出来，忍不住笑了。　　　　刘大壮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画的谁呢？”　　　　江一舟摸了摸耳朵，灵光一闪：“老师，这……这是我自画像呢，我这不上完美术课来了灵感学梵高画自画像嘛？”　　　　“臭小子！”刘大壮被他逗笑，骂了两句总算放了他一马。　　　　轮到陆槐时，刘大壮随手翻开几页，像是有点不敢相信又往后翻了几页，他抬起头看着陆槐：“这是你自己做的笔记吗？”　　　　陆槐没说话。　　　　江一舟心想，陆槐是不是傻了啊，这个时候不认不是自找死路吗？　　　　他赶紧帮腔：“这是他的书，肯定是他做的笔记啊，我上课看着他一笔一笔写的。”　　　　“你上课不听课，就看着人家写字啊！”　　　　刘戴庄瞪了江一舟一眼，把书本还给陆槐，让他们下去。　　　　“暂时学不会没关系，怕的是有些人根本就是懒，连学习的心都没有。除了陆槐，其余所有人把这张试卷抄写五遍。周末之前交给我。”　　　　“我靠！”刚回到座位的江一舟听到最后一句话，捶了一下桌子，“抄五遍？我他妈手都要废了！”　　　　他看着正翻开书本的陆槐，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怜兮兮地说：“陆槐，以后我去你家和你一起补习，你让姜檀也帮我写笔记好不好？”　　　　“不好。”陆槐把试卷折好，放进抽屉。　　　　“为什么？”江一舟眼睛都瞪圆了。　　　　“没有原因，”陆槐看向窗，：“就是不好。”　　　　江一舟冷哼了一声，气得一个早上都没和他说话，枉他早上还那么维护他呢。　　　　十一点半下课铃响了，江一舟故意坐在座位没动，他拿着一支笔在草稿纸上装模作样地写写画画。　　　　他在等着陆槐喊他一起吃饭，因为刚才数学课上他已经在心里默默发誓了，除非陆槐主动和他说话，否则他决不主动和陆槐说话。　　　　他正独自在内心挣扎，谁知道陆槐已经拉开椅子背上书包准备走了，急得他立刻站了起来，追上去，嘴里喊着：“喂，要走都不喊兄弟一声啊。”　　　　陆槐回过头，故意说了句：“我以为你要留下来认真学习。”　　　　江一舟白了他一眼，故意膈应他呢这是。　　　　手机震动，微信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他一下子由阴转晴，得意得挺直了腰杆，笑得露出了小虎牙，拿着手机在陆槐面前晃。　　　　“我先走啦，你后妈给我做了蜂蜜柠檬片，现在还在校门口那里等我拿呢。”　　　　说完，一溜烟儿似的地跑下楼梯。　　　　正午的太阳很大，地面被烤得发烫，姜檀撑着伞在信礼中学门口等着。　　　　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候，门口挤满了人，她站在侧门望向里头，搜寻着江一舟的身影。　　　　昨晚打游戏的时候，江一舟听见她吃东西的声音，问她吃的什么，吃得这么香，害他都饿了。　　　　她那会嘴里正嚼着柠檬片，含糊说了句，这是她自己做的蜂蜜柠檬片。　　　　江一舟大概是真的嘴馋了，说他也想尝尝，问有空能不能给他做一份。　　　　他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好久没吃过这玩意儿，家里也从来不做这种甜食给他吃。　　　　做这个也不费事，姜檀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本来准备给陆槐也带一份的，但江一舟说陆槐不喜欢吃甜的，所以最后她只做了一份。　　　　姜檀正想着，就见到江一舟向她跑了过来。　　　　“陆槐呢？还没下来吗？”姜檀问。　　　　江一舟指了指背后：“陆槐还在后面呢，外面太阳晒，我怕你等急了，就先跑来了。”　　　　姜檀点了点头，把袋子递给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早上糖放多了，好像有点太甜了。”　　　　“没事，我就喜欢吃甜的。”　　　　江一舟伸手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太阳底下，玻璃罐子里明黄色的液体轻轻摇晃，切成薄片的柠檬浸泡在里面，色泽鲜艳。　　　　江一舟开心得笑出了小虎牙：“谢谢姐姐，我一定会全部吃完的。”　　　　话刚说完，陆槐就从后面走了上来。　　　　姜檀看了下时间，对江一舟说：“那我先走了，下午还有两节课，我得赶回去上课。”　　　　她朝江一舟身后的陆槐也说了声再见。　　　　她转身离开时却没留意到陆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