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无声,到了秋季,山风也夹着丝丝寒意,然而,比山风更冷千百倍的,是人心。
“不急,那船上有不少好手,还有一队番子,贸然行动,肯定得折不少兄弟,要是老五把船弄沉了,兄弟们就省事多了。”
那手下闻言,连忙讨好道:“还是大当家的心疼我们这些小的,兄弟们都感恩在心。”
一旁的三当家周奉咬着牙说:“大哥,风旗商号上个月,又洗了我们一条船,我们一下子折了三十多个弟兄,这帮孙子,不要落在我手里,要不然,我让他们生不如死。”
程老鲨能成为南洋一霸,靠的自然不是一个人,程老鲨是老大,老二是铁算子唐天,老三是霸王枪周奉,老四是云中燕吴七娘,而老五是小白鱼孙渔,五人各有所长。
这次到河下镇截杀开海禁的钦差,程老鲨亲自带队,把老三霸王枪周奉和小白鱼孙渔带上,充当军师的铁算子还有擅长观天象的云中燕,守着老窝。
孙渔擅长水性,程老鲨派他带着几名精通水性的手下去凿船,此刻,两人都等着孙渔的好消息。
听到手下的话,程老鲨面无表情地说:“风旗商号,就是那帮浙商的老窝,他们明面是做漕运,暗里出海,那算盘打得还真不错,这些年他们出钱出力,硬生生捧出一个徐阶,现在连海禁都解了,还真是有魄力。”
周奉有些不解地问道:“开海禁,那是多只香炉多只鬼,这些浙商做这么多,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白给别人做嫁衣裳?”
“好处?好处多了!”程老鲨开口道:“做买卖的,向来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这些浙商财大气粗,对他们来说,光明正大出海比小打小闹出海人强多了。现在做什么都得要动脑子,老三。你看到没,现在大明最好的船匠、最大的船厂是浙商把控着,你出海总得要船吧,那还不是找他买?船坏了也得让他们修,一来一回就能大赚一笔。”
“现在出海最重好销售的是什么,是丝绸、陶瓷、茶叶,丝绸最好是苏杭出产,他们早就捏在手中。其它人根本就插不进去,像陶瓷、茶叶这两样,也是浙商占了大头,就是论官场的人脉,人家十多年前就下对了重注。”
赌都了。
程老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也就是有这么巨大的优势,也有那么大的胃口,人家才推动开海禁。”
周奉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大哥亲自出马,看来,这个虞进。一定要他死,要是他不死,我们的买卖就不好进行了。”
程老鲨点点头。拍拍周奉的肩膀说:“老三,一会冲上去时,不要留活口。”
不容易啊,自己这个三弟,武力高智力低,不过胜在听话兼忠心。
头脑简单点,也好控制。
“啊”
“不要让他逃了。”
“兄弟们,风紧,扯呼。”
黑暗中突然传来几声惨叫。接着又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叫撤退。
程老鲨和周奉心中一个激灵:这是老五小白鱼的声音。
不用说,凿船出失败。被人追杀。
两人向下面一望,在灯光下。隐约看到河面有游水的翻打声,还有人拿着弓箭站在船头,不用说是想追杀凿船的人,突然间,那楼船的灯火同时熄灭,天地间变得一片黑暗。
这伙人,不简单,这是程老鲨心里泛起的一个念头,发现有人凿船并没慌张失措,而是暗中布置,在驱赶走凿船者后,果断熄灭灯火,这样一来,目标就没那么明显,化被动或主动。
“行动。”程老鲨唰的一声拨出刀,毫不犹豫地说。
一声令下,马上有手下搭箭拉弓,“呜”的一声,一支响箭冲天而起,这支响箭就是行动的信号,在响箭的同时,山下突然亮起了火光,只见运河突然多了十多艘小船,每艘船都点起火把,船上全是拿着武器、面色狰狞的匪徒,他们一边怪叫,一边迅速向停在洗笔湾的楼船逼近。
与此同时,霸王枪周奉也一挺钢枪,率着手下有如猛虎下山一样,径直向山下的楼船扑去。
这次刺杀行动,程老鲨志在必得。
火光点缀了荒野,喊杀声则打破了郊野这一份宁静。
“大人,快找遮掩物,小心冷箭。”张奔一边说,一边把房间内的圆桌推倒,把虞进拉到圆桌后面躲好。
虞进被张奔一拉,差点没摔倒,刚想说他二句,没想到“当当当”的一阵箭矢声,一排飞箭穿过薄薄的纱窗,射进房间内,那圆桌也几声闷响,应是挡住了箭,其中一支箭“当”的一声插在虞进旁边的木地板上。
由于利箭劲度很大,插入地板后,那箭尾还在不断的颤抖。
虞进第一次看到这次情况,一时半响没反应过来。
离死亡太近了,要不是张奔机警,说不定一下子就交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