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我什么时候让你进冷藏室了?”
“你给我的地址啊。”
“那是殡仪馆的大门,任何尸体都要从那里经过,我早上来的时候从那里走的,所以留的那儿的地址。”
“哦哦。”
“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事没事,我只是以为妈妈会在冷藏室,所以去看了看。”
爸爸严厉地道:“没事别乱进这些地方,你八字阴,又生佛手,免不了遇上阴魂。”
“知道了。”
我们几人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爸爸问我:“姻禾,你要去里头看看妈妈么?”
“有弟弟陪着她,我就不进去了吧。”
“小荀”爸爸突然瞪大双眼,看着我,“小荀不是在老家么?”
我愣了:“他什么时候回了老家?”
爸爸也怔住了。
过了老半天,大家才缓过神来。我弟弟白荀,失踪了!
爸爸说白荀三年前就回湖北上学了,他说要跟我在一起,体验一起生活。之后就回了湖北,时不时打电话给爸爸报平安,爸爸平常生意忙,知道白荀过得很好,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今天妈妈走得很突然,爸爸还没来得及通知白荀和外公外婆。
难怪外婆的魂魄会来告诉我,救白荀。
可我们连白荀是什么时候失踪的都不晓得,如何救呢?
爸爸问我外公外婆现在身体怎么样,我实在不忍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告诉爸爸,其实外公外婆已经算了,等妈妈的事处理完,我再告诉爸爸这件事吧。眼下妈妈的遗体最重要。
那么,既然白荀不在,爸爸又不进去,便只好由我去了。
火化区门前挺热闹,报了爸爸的名字之后,有工作人员将我们引到一个单独的房间。这是专门用来停尸的,很是冷清。一般的家属都不让进来,爸爸托了关系,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我们来到停尸房,尸体用一个白色的单架车放置着,上面盖着白布,尸体的脚上写着编号。
一排排尸体看得我猫着腰,双腿直哆嗦。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护在身后。如此逗留了片刻,我仍然对这些脚上挂着个卡片的尸体充满畏惧,紧绷着身体抓住师父的手臂。
那个引我们进来的人不满地瞥了我一眼,说几十年后我们也会躺在这里,等待被火化,有什么好怕的!
他越说,我越胆寒,从小恐怖片看多了的缘故,总感觉这些尸体都是活的,随时可以蹦起来从后面把手伸到掐住脖子。
工作人员在一个床边停住,朝师父道:“就是这具,等上一个人的骨灰出来,她就可以进去了。”说着把上头盖着的白布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躺着的尸体的脚趾,脚趾上面有个小卡片写着,15。
我一惊,问:“请问这个15号是意思?”
工作人员说:“尸体不是要先在冷藏室放着么?这就是冷藏室的编号。到时候你们也要凭这个编号,去取骨灰。”
“那冷藏室的尸体”
正此时,工作人员腰上的对讲机传出了一道高八个调的女音:“冷藏室的尸体被谁动过了!!!是谁砸了冰柜!!!”工作人员呆了呆,将对讲机摁着,转身跑了出去,留下我和师父两个人,他也不管不顾。
“师父,怎么办?”
“无妨。”师父淡淡地回我,然后从随身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这是兽骨,将之置于尸体口鼻之中,可查是否正常死亡。”
我连连点头。
师父说的我懂,他是怕有人加害妈妈。
还没等师父把兽骨放到妈妈身上,我突然觉得身后的尸体有些不对劲,于是转过头,一看,那尸体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双眼圆瞪地望着我,我惊得大叫一声,“啊”,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师父身上贴去,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来看。师父拍拍我的背,说不要怕,并不是起尸。我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尸体仍然坐着,只是刚才圆睁的双眸已经闭上了,也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于是我松开师父,拍着自己的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师父走到那具尸体前头,取出几根银针,在尸体的人中和百汇穴各刺入一根,然后又念了几句咒。我听不明白他念的是什么,他说是安魂咒。接着又拿出一个铃铛,摇了一下。
“啊”我惨叫一声。
幸好这个停尸间的门是关着的,并且隔音效果貌似还不错,要不然肯定让屋外来送遗体火化的家属以为是诈尸了。其实只不过是尸体在师父的铃铛操控下,站立在了床上而已。
纵使只是这样,我仍是差点吓得尿裤子,不敢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