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佐良娜和巳月相继离开，博人拿出手机，不出几秒就噼里啪啦地打出了一句话。他听着手机响起了意味着发送成功的声音后又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钟，不出意外，没有收到回复。连博人自己都有些意外于他的内心并没有往日的怒火，只是默默收起了手机放到了腿上绑着的侧袋里，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漩涡家坐落在近乎村子中心的位置，相较于鹿台家和风的装饰不同，这是一幢两层的小别墅。按照妈妈的说法，这里曾经是爷爷奶奶的故居的地址。房子因为木叶的改造而被重建、更何况爸爸也没有任何居住过的回忆，但爸爸在偶然得知后还是立刻决定将房子买了下来。那时候爸爸还不是火影，每天的开销都是靠着任务酬金维持。本已经有些拮据的生活，因为向日葵的降生更是显得手忙脚乱。可是，博人还记得搬进新家的那一天，家里来了好多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爸爸以前的朋友和老师。那天也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先代火影，他在家里左转右转，一会儿又对着某个瓷瓶或者是相框发呆，不管谁打招呼他都不大理睬。若非日后和他熟悉起来，博人猜自己会一直认为对方是因为带着面罩不方便说话。妈妈一直在楼上照顾向日葵，而自己则就站在角落里面观察着大人们上演的“闹剧。” 爸爸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很教条的人。与村里总不缺客人的酒馆相比，他不是特别爱喝酒。即使偶尔于朋友聚会，也一定会在醉倒之前嘱托鹿丸叔叔把他送回家里。但搬家那天，他最先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所有人都陆续离开后，他还搭着鹿丸叔叔的肩膀不放手。一边劝酒，一边重复着靠在对方耳边说话和看着照片墙傻笑的动作。后来恐怕是醉得太厉害，他甚至一把抱起自己举到对方面前，又用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头发，带着酒气地傻笑着开口： “看，我儿子！” “老爸！” 博人第一次感觉到旁人口中爸爸的影级实力居然是因为在对方喝醉后自己左踢右踹也依旧不能挣脱。冷静的鹿丸叔叔也不辜负木叶军师的称号，他只用一句话就安抚了“发疯”状态的爸爸： “嗯，像你。” 等到手鞠阿姨发飙着把早已烂醉如泥却仍佯装无事的鹿丸叔叔带走后，自己才被外公从爸爸紧紧的怀里解救出来。一向严肃的外公意外地没有对这样失态的爸爸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叹了口气。大概是自己眼中的困惑太过于明显，外公才会那么耐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解释道： “人总需要一个家。” 需要一个家？ 博人回忆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一进大门，就看到了围绕着院子的绿荫和正盛开着的粉色花团，这是妈妈悉心打理后的成果。而门口阳光最充足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盆向日葵。他困惑着打开了门，下一秒就被突如其来的重力扑倒在了地上。 “欢迎回家，哥哥。” “欢迎回家，博人。” 向日葵两手环住了自己的脖子，还不忘记抓着她最心爱的玩偶。自己无奈地抱着她起身，扶着她的头避免撞到门框后再稳稳地放到地上。和向日葵那种恶作剧成功后得意又开心的笑不一样，妈妈带着温柔又有些无奈的笑意蹲下帮自己掸掉裤子上的尘土，说： “向日葵在阳台就看到你了，吵着闹着也要下来接哥哥呢。” “哦、嗯……” 博人忘不了爸爸喝醉后那种充满炫耀口气的一句“看，我儿子”；他也不能接受爸爸为了村子忽视这个家庭。有着“是爸爸忽视妈妈和妹妹”在先的理由，博人自认为自己的任何冷脸和怒火都有理。与之相对的，他所有的任性在妈妈和妹妹面前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当面对这种直白的关心时候，擅长说辞的他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最终只能抱起向日葵，往房间里走，问： “你今天干什么了啊？” “我去了——哼，不告诉你！总之我去了一个超级棒的地方！” “真的不告诉我么？”博人故意扭过头，装出委屈巴巴的声音。他看到妈妈在无声的偷笑时，甚至还眨了眨眼，让妈妈不要说出真相。 “嗯……下次哥哥跟我一起去看就知道了！” 不出自己意外，向日葵犹豫了几秒后就给出了回应。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借着身高差距伸出双手强制扭过自己的头与她对视。蓝色的双眸中映出了蓝色，女孩特有的奶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话语中还带了点讨好的口气： “不要生气了嘛。” 这倒是让博人有点惊讶，要知道以前就算自己真的被向日葵气到想把妹妹送人，对方也没有这样卖乖过。为了一个玩偶和自己“拆家”才更像妹妹的风格，也不奇怪佐良娜听说了自己的遭遇后，说樱阿姨都想以后收向日葵为徒。博人弯腰把向日葵放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坐好后，坐在了她旁边，问： “今天怎么了？” 向日葵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又望了望站在厨房里做饭的妈妈，说： “因为妈妈和我说，哥哥总有不开心又很难表达的时候。做妹妹的不能一直等着哥哥打开心结，自己也要努力才行。” 博人并不奇怪妈妈的性格会这样教育向日葵，但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单单是在指自己俩兄妹。但不等他细思，就听到妈妈询问自己： “博人，今天爸爸回家吃饭么？” 博人撇撇嘴，这是近来和妈妈的新约定——由自己负责询问爸爸，“伟大的火影”，是不是有时间能够“劳驾”回家吃饭。蝶蝶平日总是吃个不停，但那一句“妈妈平时看上去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早就看穿了一切”的话可谓一语中的。如果是前几天，他一定会直接说“问过了，不回来。”但现在…… 博人想到自己和佐良娜承诺的那一句“我还会继续的，”有些犹豫。① 博人环顾了一下家里，从未觉得这样干净整洁；饭菜的香味也从厨房里慢慢浮到了自己的鼻尖下。 “我……还没问。现在去叫他。” 说完，博人就一路小跑出门，快速地往火影塔前行。 “咳咳。” “博人，怎么来了？” 自己想不出开场的话题，只好尴尬地咳嗽了两句吸引注意。门打开的声音算不上小，但爸爸却后知后觉地慢慢从垒得高高的文件后面抬起头来。 “我发了短信给你你没看到么？” “啊？是么？我……” 博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爸爸说话就变得没有什么好口气，他内心也摸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满什么。但现在看着爸爸手忙脚乱地将文件打乱，好不容易才从抽屉里面找出几乎落灰的手机后，只好叹气。短信不长，只有一句“今天回家吃饭么？”但鸣人却读了很久。他甚至注意到爸爸有些笨拙地划了划屏幕后，面色变得有些沉重。 “博人这几天都有叫我回家吃晚饭啊。对不起，我平时只用电脑处理公务，手机对我来说还是不太习惯。” 博人看着和自己拥有相似面孔的爸爸用一只手抓了抓头发，他几乎瞬间就了然这个与自己有着密不可分血缘关系的男人深感歉意，却又找不到更多的话来解释。 “没事，我就来问问。你，继续忙；我先回家了。” “等一下。” 男人几乎是瞬间就到了自己的身边，又将火影袍顺手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他将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说： “走吧，一起回家吃饭。” “可……”博人看了看桌子上乱成一团的公文，反而是他显得有些犹豫。 但他笑了下，朝自己挥了挥手机，说： “你不介意帮我给你鹿丸叔发条信息吧？” 父子俩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平日里总有些人尊敬的和火影问好；但今天不知是不是饭点的缘故，他们鲜少的一个人都没有遇见。正因为罕见，才让博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猜爸爸也是同样的想法。 “博人，今天怎么发了短信还想到来找我呢？” 有人开启了话题，但博人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烦躁地来回用手上下拉着外套拉链，又因为两人靠近的距离而可以清楚闻到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橘子洗衣粉的清香。博人脑子轮番浮现着之前在梦中烧开水吃泡面、手忙脚乱地用肥皂清洗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一个人没有游戏机只能发呆的场景。那是一个和自己生活完全不同的时代，即便同样没有战乱。最后，他想不到自己改变做法的答案，只是随口说： “没什么。只是闲着没事罢了。” 博人感觉头上重了一下，才发现爸爸专门站在了自己的另一侧，用他仅剩的一只手慢慢的揉着自己的头发——就像自己小时候那样。 “博人，看着你我才会有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博人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爸爸难得和自己单独相处的对话。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没什么可以玩的东西，偶尔开发出一个有些乱七八糟的恶作剧忍术都开心的不行。后来，认识了不少朋友。但不久，又进入了战争阶段。那时候，忍鹰才是常见的通讯手段。一封信恨不得写得长到让忍鹰都背不动的程度。人们密切交往的过程会结束在双方无法走动的时期。运气好的话，会从出任务的忍者口中知道朋友的最新消息，再是勉强的一次或几次的出村探望。总害怕自己一无所知、却忽然就面临讣告，对方不知何时就化为一则不再使用的地址。可死者的模样仍然实在的，在活者的脑海中徘徊；他们都变成了回忆时候才能变得清晰地形象；以至于即使在幻术中得以相见都显得珍贵到不真实。” 博人看了看鸣人，发现他眼珠微微地转动了几下，就像是在脑海中翻阅着回忆。 “真心实意的面对面讲话，总能传达些更多的东西，你说是吧？” 博人依然沉默，他前所未有的词穷，也好像第一天认识眼前的父亲。也许是晚间的风太冷，以至于他悄悄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面，却觉得手机热得发烫。 “别那么紧张，就是随便聊聊。不过高科技也有高科技的好处呀。你看，现在要去其他忍村速度就快得多了，空调保证冬暖夏凉，电灯的照明也很稳定；还有手机——” 鸣人顿了一下，才自顾自的看着天空说： “要是现在朋友再一言不合的离开，我光是不停地发短信就能把他烦死。说不定很快就气得跑回来，非要和我决斗不可。你说是吧？” 博人自己看不懂这种气氛，只是微妙的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他拉了拉鸣人，应和了两句后就把他推进了院子。爸爸似乎也因为注意到门口的向日葵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握住了门的把手。刚一打开，迎接俩人的是雏田和向日葵不变的笑脸。甚至连开场的对话都很相似： “爸爸我今天去了一个超级棒的地方！” 博人注意到爸爸和妈妈有一个短暂的对视，紧接着爸爸就抱起了妹妹，边问着“是么？那下次带不带爸爸一起去呀？”边脱下鞋子往屋子里走。向日葵还是两臂挂在爸爸的脖子上，手里抓着那只玩具熊。他不得不承认，再怎么不满，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爸爸那里继承来了。 他回头看了看漆黑夜空中的明月，忽然想起自己作为“漩涡鸣人”时候也曾在忙碌的一天后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他当时用手圈住了月亮后又握紧，就好像是想要抓住它似的。心里没由来的响起了一个不属于自己声音的疑问： “我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