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颂买好东西，乘上扶梯下楼。　　　　商场一楼有一家咖啡店，樊颂从走廊穿过，余光被什么吸引，她转过头。　　　　透过店铺的透明玻璃，她看见姜忆情绪激动，冲旁边的朋友发脾气。　　也不知道吵了什么，有一名同学推了她一把，姜忆倒在座位上。其他同学背上书包，一起离开了。　　　　姜忆保持着被推倒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脸埋着，看不清神情。　　樊颂脚步顿住，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店里开了暖气，一进门，热风袭来。　　樊颂径直走到姜忆身边。　　　　她坐在角落，先前有人观看到那一幕，只是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很快就移开。　　而姜忆，一直无动于衷。　　　　桌上摆着一个蛋糕，上面画着一直非常可爱的HelloKitty，已经被划烂了。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姜忆抹了眼角，抬起头来。　　　　看见樊颂，她着实吃了一惊。　　樊颂能看出来，她还记得她。　　　　她冲姜忆笑了一下，拉过凳子坐到她对面。　　姜忆坐起来，把桌上的水杯装进书包。　　　　樊颂把蛋糕推到一边，说：“小妹妹，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姜忆没说话，疑惑地看着她。　　　　樊颂继续说：“姐姐买了一个蛋糕，但是一个人吃不得劲，姐姐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你陪姐姐吃好不好？”　　说着，樊颂把包里的小蛋糕拿出来，放在桌上。　　　　那是一只草莓蛋糕，看起来非常诱人。　　樊颂拿出一次性叉子，递给姜忆。　　　　或许由于电梯事故，面对樊颂时，姜忆表现的非常温顺。　　她接过叉子，虽然神色扭捏，但还是伸出了手。　　　　樊颂温和地朝她笑，像老朋友一样和她聊起天来。　　但姜忆的反应很淡，一句话不会超过十个字，能简则简。　　　　樊颂毫不在意，挑着轻松的话题随便聊。　　距离近了，樊颂才发现姜忆鼻翼上有一道约一厘米长的疤。虽然长了新肉，但颜色与周围的皮肤不太相同。　　　　没多久，蛋糕吃完了。　　姜忆把叉子丢到垃圾桶里。　　　　樊颂托着下巴，问她还想吃点什么。　　姜忆摇头。　　　　两人离开咖啡店。　　外面天色大暗，只有城市的灯光璀璨，仿佛不夜之城。　　樊颂问她住在哪里，送她回去。　　　　姜忆一开始推迟，说她自己打车回去。　　樊颂说：“你年纪小，我送你比较安全，走吧。”　　　　她家住在南山富人区，出租车只到路口。　　这边不好打车，樊颂便没打算送她到家门口，而是给姜旭发了微信，叫他出来接人。　　　　这里绿化做的很好，树灯耀眼，修在路中间的喷泉此刻正喷着水。　　姜旭站在一棵枯树下，白毛衣黑裤子，头顶的白灯照耀在他脸上，显得更加温柔。　　　　樊颂打开车门，站在旁边，目送姜忆朝他走近。　　姜旭眼神飘过来，举起右手朝她挥舞。　　距离稍远，但樊颂能感觉他是在笑。　　　　樊颂朝他摆摆手，指指出租车，算作告别。　　后视镜里，姜旭似乎一直望着她的方向，直到轿车转弯，再也看不见他。　　微信提示音响起，樊颂点开，姜旭说：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樊颂回：好。　　　　*　　　　那天其实是姜忆的生日。　　姜母做了一大桌菜，姜父专门推掉工作早早回家。　　但主角迟迟没有回来。　　　　打电话也不接，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在做什么。　　姜旭收到樊颂短信时还很惊讶。当看到姜忆和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甚至看到姜忆主动跟樊颂说再见时，他意外又庆幸。　　　　那晚，姜旭明显感觉到姜忆的心情不错。　　他也是。　　　　*　　　　周日，樊颂像往常一样来到冰场训练。　　她来得很早。这段时间，她早就习惯每天五点起，十一点睡的作息。　　　　没想到，有人居然会和她一样早。　　樊颂换了冰鞋上场，练习滑行和平衡。　　　　黎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冰场外，靠着挡板，观察她的动作姿势。　　看到有问题的地方，黎玲便朝她喊。　　　　樊颂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以为这个时间的冰场，除了她，不会有其他人。　　惊讶间，黎玲一直进了冰场，滑到她身边来。　　　　“做这个平衡训练，双腿滑动的时候，要尽量保持上身不动。”说着，黎玲给她做出示范，“试试看。”　　樊颂怔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动静。　　　　黎玲朝她笑了一下，“动起来啊。”　　“黎教练…”　　黎玲看一眼腕表，说：“距离你开始兼职还有两个小时，不抓紧？”　　　　惊喜，意外，感动，不真实，樊颂被这几种感觉冲击着，眼睛仿佛蒙了一层薄雾。　　“黎教练…”　　“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我马上做！”　　　　樊颂捂着自己的脸颊，还用力捏了捏，会痛，是真的。　　这种感觉，简直比中了五百万还开心。　　　　…　　　　“你要参加四月的七级考试？”休息时，黎玲问她。　　“嗯！”樊颂喝了一大口水，说：“参加。”　　“七级开始冲刺三周跳。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樊颂说：“3T的成功率还好，但是落冰不稳。3A勉强足周。”　　“考试的连跳，你打算…”　　“对，想跳3A+3T。”　　“那必须得好好练才行。”黎玲说：“你现在多大了？”　　“十七。”　　　　黎玲若有所思地点头，看她的眼里多了层担忧。　　樊颂知道她的顾虑，花样滑冰这样精细的竞技运动，身体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能带来极大的影响，而每个女选手都面临着一个必经的难关，即发育关。　　　　而樊颂现在正处于这个危险时期。　　距离四月的考试仅剩大半月，六月还有高考，她肩上的压力很大。　　　　…　　　　黎玲不仅开始指导樊颂的滑行，甚至还让教跳跃的同事帮忙指导她的跳跃。　　樊颂简直受宠若惊，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之前还拒绝她的黎玲，开始重视她起来。　　这让她感到恐慌。　　　　因为她想不通，不知道原因，就不敢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帮助。　　直到她去办公室倒热水，无意间听到经理和黎教练的对话。　　　　经理也搞不明白，为何她会去指导一名业余选手，更不明白，“上次姜旭那小子还一直恳求我一定要招她进来当助手，这个叫樊颂的女孩子，是你们的亲戚还是什么？”　　樊颂心脏忽然漏跳一拍，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忘了吞下去。　　　　…　　　　因为，姜旭吗？　　可是，为什么？　　　　*　　　　又一个周六，樊颂在学校多留了会，认真看了错题才慢吞吞收拾东西回家。　　经过二楼，看见姜旭一个人守在教室门口玩游戏。　　看见她，姜旭连忙关了手机，朝她挥挥手。　　　　樊颂走过去，“你怎么还没走？”　　姜旭收好耳机，挠挠后脑勺，说：“等你来着，想拜托你一件事。”　　　　“怎么不给我发短信？你早说我早下来啊。”他居然就在这傻等。　　“怎么了？”她略微着急。　　　　原来，姜忆有一副图画作业需要人一起完成，她想找樊颂，但不好意思开口，姜旭无意间得知，所以来找到她。　　　　“她好像挺喜欢你的。”姜旭说：“但是你千万别告诉她是我叫你来的。”　　樊颂当即一口答应。　　　　*　　　　没想到，周日早上，姜忆和黎玲一起过来了。　　黎玲正想拜托樊颂这件事，却发现她已经知道了。　　　　樊颂说：“完全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她们上二楼的茶餐厅，把用具摆放在桌上。　　　　姜忆这个作业的主题是表现冰雪天地的美，她还没有任何想法。　　　　樊颂问她：“你最喜欢冬天的什么？”　　“雪？”姜忆为难，“我不喜欢冬天。”　　　　樊颂点点头，撑着下巴思考。　　正是早晨，她俩坐在窗边，远处的天边升起火红的太阳，照亮大地。　　　　樊颂打了一个响指，她问：“你看这样怎么样…”　　　　…　　　　两人一起画了一幅图。　　一幅朝阳下，湖面凝结成冰的图。　　　　姜忆明显很满意这幅图，等抄上诗句，这幅画就算完成了。　　她双手托着下巴，欣赏起这幅画来。　　　　当然与专业的相比，这幅画简直可以用灾难来形容。　　但是意境很好。　　　　朝阳象征着新生与希望，冻结的冰面象征着冰雪。　　　　姜忆涂完颜料，忽然说：“姐姐你很喜欢滑冰呢。”　　樊颂点头，眼里似乎闪着光，“是啊，很喜欢。”　　　　手底下的调皮学员跑上楼来，悄悄跑到樊颂后面故意吓她。奈何前面有个镜子，樊颂早有意料，在他伸手要叫的时候，樊颂回头。　　　　学员收回手嘿嘿嘿的笑。　　樊颂学着他的样子皮笑肉不笑。　　　　“樊颂姐姐，画好了没啊，快下来教我们滑冰啦。”　　樊颂摸摸男生的西瓜头，“好，姐姐马上就来。”　　　　樊颂给姜忆打了声招呼，姜忆一般不作回应，樊颂已经习惯了。　　樊颂下去以后，姜忆一直盯着桌上的这幅画，这副冰面。　　　　其实，她曾经也很喜欢呢，滑冰。　　　　*　　　　周日晚上，训练结束以后，黎玲开车送樊颂回家。　　路上，黎玲向樊颂道谢，说起了姜忆。　　　　樊颂才知道，原来黎玲会指导她，完全是因为听说姜忆和她待在一起心情会变平和。　　“这个孩子太过封闭，没有什么朋友。”　　　　“…我问这话可能有点不合适，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黎玲摇头叹气，神情苦涩。　　樊颂以为她不会说了，她看向窗外。　　　　过了两秒，黎玲的声音传过来。　　　　“因为一场意外。”她说：“阿旭在做燕式旋转的时候，冰刀划到了忆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