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粗气爬上山顶时，灰头土脸的许芸芳站在齐腰深的坑里喊：“五先生，你怎么来啦？”

方皓轩踌躇片刻，还是说实话：“你该回方家坝了。”

唇边荡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被春日阳光晒得红红的胖圆脸儿，因为这笑，变得更加光辉灿烂。许芸芳笑嘻嘻地说：“五先生想我了吧？”

方皓轩扭开脸，拿方洁净的白手巾揩脸上的汗水：“你们这坑坑洞洞的挖来干嘛？”

“找金银财宝啊。”许芸芳冲口而出，似乎知道说错了忙伸伸舌头怪笑。

“若有金银财宝还轮得着你来挖吗？”

“可不是——咱们翻土种点啥。”许芸芳从坑洞里爬出来，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那边地上有水，你要喝就自个儿倒。”

“不渴。”

方皓轩的话总是自带怼人，许芸芳倒也不计较。她带着一股热风走过他身边，挽起衣袖的胳膊圆润强健，衬衣领口半解，露出瓷白瓷白的锁骨......熟悉的女人汗香味径直扑入方皓轩鼻息，他情不自禁连退两步。

方皓轩强迫自己从许芸芳的背影中挪开视线，却看见沙地上写有许多字。

“耀祖认得这么多字？”他纯属无话找话。

“我姐写的。”许耀祖走过他身边，径直倒了碗凉开水递给他：“姐夫，爬这么高的山累了吧，喝口水吧？”

方皓轩伸手接了碗，定睛却见碗里有两只小虫儿在游泳。

他实在没有勇气喝下去。

“你姐，认得那么多字？”他喃喃地说，他知道许芸芳只读过小学一年级。

“七姑婆教过我认字。”许芸芳收拾好锄头和家什，冲他嫣然一笑：“下山吧，今天的活就干到这里了。明天耀祖你们接着干。”

“明天逢场，我想到镇上买练习册。”许耀祖妩媚好看的眼眸盯着方皓轩，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啊，姐夫，你有用过的练习册吗？我和弟弟们要学文化，没本子写字呢。”

“我给你们买回来。”方皓轩冲口而出。

“要四本。谢谢姐夫！”许耀祖一脸真诚，肮脏的手拍了拍方皓轩干净整洁的衬衣，在方皓轩的身上留下清晰的爪子印，“姐夫，你的衣服真白，真好看。”

“姐夫——”老四猴子似地跳出坑洞，在方皓轩还没有来得及闪身时，他已经从背后跳到他身上，肮脏无比的小手儿紧紧地箍住他脖子撒娇，“姐夫，我想死你了！”

等老四从方皓轩背上滑溜下来，方皓轩的白衬衣已经沾满泥土，脖子上印满老四的爪印。

“我也谢过姐夫。”清秀白净又胆怯的老三爬出坑洞，冲方皓轩腼腆一笑，他脏得不能再脏的小手拉住方皓轩，仰着一张小脸儿笑望着他。

“走嘞——五先生？”许芸芳扬起笑脸，两条小辫子在前胸后背甩来甩去。

她真美，健康结实，劳动和阳光让她充满青春活力。

方皓轩闭眼，连带着把水和两只正在游泳的小虫儿一起喝下。他抢过许芸芳的锄头扛在肩上——反正，白衬衣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

“走吧。”他咬牙切齿。

在他身后几步远，许耀祖对老三老四悄声窃笑：“学着了吧？这叫见机行事。咱们又省下一角二分钱。”

“姐夫真有钱。”老四可可爱爱的笑脸很纯真，“二哥，我们要想个法儿挣姐夫的钱。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