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商陆看了一眼认真聆听的楚泠，继续说道：“五十年的时间，有的徒弟已经死去，而祖师爷依旧神采卓然，鹤发童颜。人称祖师爷得了道，成了仙。其实不过是世人穿凿附会，真正的原因是祖师爷不仅医术高明，更是武学大家，剑术更是比当时的剑术名家乐清更胜一筹。只是祖师爷在医术上的修为让大家不去关注这些，而祖师爷除了会教授徒弟剑术，不在外人面前展现，故而世人不知。武学固能强身健体，只是人的寿命终究有限。” “第五十年，祖师爷领回一个十岁孩童，开始悉心教导，六年后，祖师爷驾鹤西去，衣钵传给了这位最小的徒弟，也就是我们的师祖了。当时世人都以为师门要乱，因为当时师祖的师兄们各个都名声在外，医术更是各有所长，出入宫门相府者不止一人。世人皆没想到的是，在师祖的继位大典上，师祖的各位师兄都携弟子前来祝贺，并誓言必尊师祖令一如尊敬祖师爷当年。”说至此时，商陆心中感慨不已，在当时乱世，多少门阀世家死于内乱，多少门派灭于自身？就连当年显赫一时的墨家也因内斗而渐至没落。而医谷能传承百年，更是与祖师爷悉心教导和严格的门规分不开。 楚泠遥想当年盛景，心里很是羡慕，想想自己的医院，多少人为了晋级明争暗斗，多少人为了主任或者护士长的职位上蹿下跳，而古人的风骨如何不让楚泠钦佩。 “大概二十年前，师祖同样领回了十岁的师傅，五年后将衣钵传给了师傅。而师傅的师兄们，一样在师傅的继位大典上宣誓。。。。。。”商陆停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矛盾与向往，很快消失不见，低头再次喝口水说道：“我们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名字是师父按照当时采药的药名取的，有人说随意，其实是不让我们忘了当时救命之恩和养育教导之情，我们都知道，师父百年以后，衣钵也不会是我们。”说完颇具深意的看了楚泠一眼。 楚泠不明所以，迷茫的看着商陆。 而商陆心里些微愧疚，“师门未曾收过女孩，就算她是十岁，也许只是巧合。就算不是巧合，就算她是命定那个人，我也要好好教导辅佐她。”心结解开，商陆看向楚泠的目光就柔和了起来。 楚泠不明白商陆目光变幻是为了什么，只是，光是师门这点信息，怎么能满足楚泠的好奇心？ “大师兄，”楚泠糯糯的叫道，“可不可以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医谷外面是怎样的？” 商陆被这声“大师兄”叫的很是受用，竟然给楚泠倒了一杯水，然后慢慢说道，“当下四国并立，是为楚、晋、齐、燕。我们桃源医谷位于巫山，处于楚国境内，但是我们从来不直接参与各国争斗。而百年来师门中人一直在各国行医，师门中人也是各国人都有，所以渐渐的世人并不单单把我们看做楚人，这些你以后慢慢就懂了。只是有一条你要记住，行医只看能不能医，不可因病者地位的高低而能医却不医，更不可因私仇而不医，所有病患在我们眼里都应该是平等的，你懂吗？”商陆极其郑重的说出这段话。 “我记住了。”楚泠郑重的承诺。 楚泠也曾举起拳头宣誓过，内容于此并无二致。只是楚泠没想到，在征伐不断的这个时代，医者也能放下国家的束缚，只行医者本分。楚泠感到幸运，幸好被师父所救，要不然她一个小女孩在这陌生的世界里，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五日后，楚泠终于被批准可以走出屋子了。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楚泠再次发呆，这个自己和小时候的自己所差无几，只是看起来更瘦弱些，眼睛也更大些。 正在给楚泠梳头发的吴婶看着发呆的楚泠，笑道：“少楚这几日看着比前几日有精神多了。”吴姆一直照顾楚泠的起居。 楚泠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前几日是什么样子。” 吴姆将楚泠毛茸茸的头发梳成丱（guan）发，楚泠吃吃的笑着，心里想，这回自己算是总角小儿，不，小女了？ “这女娃，傻笑什么？”吴婶笑道。 “吴姆，好了没？我要出去了！”楚泠欢快的笑道。 “带上这个就好了！”吴姆拿过两串桃花样式的发带，楚泠也看不出是怎么弄的，原本光秃秃的发髻上就变了样，犹如桃花开在发端，自然垂落至耳后，一低头一朵朵桃花开在鬓间。 “吴姆手真巧！”楚泠乖巧的说道。 “这是公孙先生送过来的，”又指了指楚泠身穿的细麻深衣，说道，“公孙先生说了，虽然门内皆着白衣，但你是女孩，不拘什么颜色，随你喜欢，这次送来的有白、蓝、红、绿、粉，我和小鱼还猜姑娘会选粉色哪！毕竟小女孩都喜欢粉色。”吴姆打开了话匣子就没完没了，小鱼是吴姆的女儿，每次来都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楚泠。 楚泠看着自己穿的一身绿衣，心想，选衣服的时候全凭自己的本能，看到绿色的就选了，其实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怀念手术室绿吧？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吴姆，这衣服怎么这么合身？”楚泠好奇的问道。 “少楚昏迷的时候我就帮你量过身，你原本穿的衣服漂亮是漂亮，可惜都坏了，公孙先生让我拿去扔了，顺便为你定制几件。山下有纺织娘和成衣铺，可以买的到，山里各位先生的衣服都是在那买，款式都是一样的，你不知道成衣铺的老板娘听说制女衣，还追着我问哪，哎，少楚我还没说完，你跑啥？” 楚泠有点受不了吴姆的唠叨，赶紧跑了出来，边跑边说：“吴姆，我先出去啦！” 吴姆看着楚泠欢快的背影，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还是小女子啊！” 身着绿色直裾的楚泠站在廊下，完全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这几日在屋子里就闻到阵阵花香，只是没想到院里全是木兰花，白色和紫色为主，还有白紫两色的。楚泠慢慢走下台阶，站在一株白木兰花树下凝望，闭上眼睛闻着花香，这里真真是太美好了！空气好，景色美，还不用愁吃喝，这次穿越感觉好幸福的说！于是提起裙角开始绕着树林疯跑，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不用管那么多，开心就好。 “春风到人间花开透，幽香四溢百花满月楼，秀丽百花相伴丝丝柳，无穷春光实难求， 春光过后会再回头，知心爱伴世间最难求，你莫要等花落心酸透，要趁春花开锦绣。。。。。。” 楚泠无意间唱起了这首《鲜花月满楼》，歌声里洋溢着轻快。 募然间有笛声响起，恰是楚泠刚刚唱的歌的曲调！楚泠停下脚步，驻足细听，竟然分毫不差，不由得佩服古人的才华，自己只是这么唱了一遍，人家就能谱出曲子来。楚泠嘴角含笑，向着笛声响起的地方走去，穿过月亮门，出了阆苑，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桃花树下，正在横吹竹笛。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少年回过头来，原来是青琅。 楚泠看着青琅，不自主的说道：“你吹的真好听。” 青琅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我恰好路过这里，听见一个小女子在唱这首曲子，虽然我从未听过，但是觉得很好听，就试着吹了出来。” “那是我唱的哪！”楚泠拍了拍自己笑着说道。 “是吗？你从哪里听的这个曲子？”青琅笑意更深了。 楚泠偏着头假装思索，心想，这里的人都好聪明，看这装扮，肯定是自己的某位师兄，应该也知道了自己失忆的事，自己可不能说漏了。 青琅一直微笑的看着楚泠，也不出言催问。 “我，我想不起来了，”楚泠面露苦恼之色，“只是看着院子里的花，觉得很开心，不自觉的就唱了起来。” 青琅笑意更浓，说道：“噢，我听这曲子似乎还没唱完，不知你可否把曲子唱完？” 楚泠笑着看向青琅，说道：“本来我是可以的，可是刚刚被你的笛声吸引过来，现在竟然想不起后面的了。” “想不起了么？”青琅笑意变浅，目光看向更远的桃林，低叹一声，说道：“可惜，可惜。” 楚泠看着青琅失望的神色，心里有点懊恼自己不该捉弄他，可是话已说出，不好收回，只好假装天真的说道，“嗯，也许，不一定什么时候，我会再想起来哪！” 青琅低头笑道，“也是，曲子就是这样。”看向楚泠的目光更加柔和了起来，“我叫青琅，你就是楚泠吧？” “嗯，青琅哥哥，我就是楚泠。”楚泠甜腻腻的说道，然后睁着大眼睛略萌状的看向青琅，甜甜的说道：“青琅哥哥，我今天可以出屋子了，你可不可以带我熟悉一下这里？要不然我怕哪一天我会走丢。” “哈。。。”青琅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宠溺的看向楚泠，说道，“山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楚泠失望的低下头，瘪了瘪嘴。 青琅看着略有不忍，看了看四周的桃林，说道，“不过，你院子周围，我们可以转转。” 楚泠抬起头来，眼里亮晶晶的，嘴角向上翘起，说道：“好呀！” 青琅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女子的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很小的事情，就可以让她的表情变化如此之快。 他还是领着楚泠走了一圈，然后看着眼神中满是疑惑的楚泠，问道：“怎么了？” 楚泠摇了摇头，说道：“很奇怪，我瞧着青琅哥哥带着我一步步走过来，有时候前面明明没有路，可是转个弯就是一条路，有时候明明是路，可是再走一步就又不是路了。” 青琅有些惊讶了，桃花林中一直都有阵法，虽然没有伤人的陷阱，但是会让外人走不出去。据闻是当年祖师爷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内院的各处住所，外院是诊病和给病人随行人员住的，而内院只有谷中人才能进出。不知道的人进来会转不出去，而里面有铃铛传音，有专人看管，一旦困人，会有人来救出，并礼貌的请出。刚刚领楚泠转一圈，并没有告诉她内情，她一个十岁的小女子，居然发现了这个？到底她的失忆是真是假？青琅看向楚泠的眼神不由得带着探究，问道：“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哪？” 楚泠心里是觉得有点什么，可是又抓不住，所以仍旧是懵懂的看向青琅，摇了摇头。 而在青琅看来，这样的表情，应该只是聪明的感觉到不对，确实是不知为何。于是笑道：“这里的桃花很美，可是迷失在桃花林里可就不那么美了，其实这里面有阵法，我们必须按照规律去走。” “阵法？”楚泠脱口而出，心里更是惊讶到不行，怎么跟桃花有关的都有阵法，怎能忘《射雕》里的桃花岛？！ 青琅以为楚泠不明白阵法是什么，继续说道：“这些个旁门你喜欢的话，日后师父可能会教你，在不耽误学医去前提下。现在你只需要记住步法别走岔了。” 楚泠拼命点了点头，并开始走了起来，青琅笑着跟在后面，想着万一走岔了好把她拉回来，可是越到后面越心惊，楚泠走的虽慢，有时候会停下来歪着头思考，有时候会嘴里念念有词，但是却一步也没错过，直到走到起点。 楚泠回过头，看向青琅，憋着嘴说道：“青琅哥哥，我丢了！” 青琅不明所以的问道：“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叫丢了？” “是啊，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还不是丢了！”楚泠眼泪汪汪，看起来要哭了。 青琅伸手揉了揉楚泠的头顶，哄着道，“没丢，没丢，我刚刚也是带你这么走的，你走的很对。” “对了？”楚泠仿佛还不能相信的样子。 青琅又哄了楚泠一会儿，才将她送回阆苑。出了阆苑青琅直奔最高的竹苑而去，而回到屋子的楚泠也卸下伪装，呆呆的歪在踏上。 自己在现代虽不是路痴，但也绝对没有方向感这么好过，其实在自己目前的身高，抬眼漫天桃花，哪有什么方向？自己之所以能走对，是因为她记得，记得青琅走的每一步，她走回原点自然知道自己走对了，可就是走对了才奇怪，这么奇怪的阵法，自己居然走对了，一步都没错！这次穿越，到底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