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漆黑一片,玉衡也不在家,一般这个时候她都已经回来了,有些担心去隔壁问了一下古力太太,才知道她外出找我了,让她为我担心了。 古力太太拉住想出门的我,让我先吃晚饭在家等玉衡回来,免得在路上错过了。在厨房草草吃了些,便回到小院提着灯笼等在门口。大约过了两刻钟,我隐约看到前路有个黑影在动,还没来得及等我出声,那人便一头撞进了我怀里,那速度比平时不知快了多少。胸口传来闷闷地震动,“先生,怎么这么晚。” “抱歉!让你担心了,回屋吧,夜里露重。”放了心,才察觉伤口的刺痛,玉衡帮我一起擦了药,我向她解释了晚归的原因。 她努着小嘴说:“先生能不去采药吗?山上危险。” 摸着她的头,我说:“以后一定小心,不采药就没事做了,我会无聊的。” 她没再反驳,突然下腹传来的胀痛感让我止住了收拾台面的动作。差点忘了每月来葵水的事情,催玉衡帮我煎药,翻出屋里另一床厚棉被盖在身上。这次的腹痛有些不同,胀胀的很不好受,查看了下竟未见红,难怪会是这样。 喝完药却完全不见好转,反倒是头晕的厉害,我躺到床上,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被这胀痛足足折磨了一宿,直到出血,才好受了些。 一大早玉衡就出门给我找大夫,把过脉木先生坐在床前问我:“还能说话吗?” “可以。” “以前中过虫毒?” “似乎没有,哦!想起来了,我来这里前被水蛭感染过。” “怪不得,昨晚这种药你不能再用,需拔尽毒素后再说。” “好,又要麻烦先生帮我了。” “受罪的可还是你自己,我要在你足底施针,记得切莫曲腿。” “好。” 让玉衡用布条给我做了简单的固定,第一针下去我还没有感觉,不稍一会儿,那种被万蚁啃噬的滋味从脚底迅速蔓延上来。越到后来仿佛有人从骨头里抽髓,让我全身痉挛不止,我还需分出精神控制双腿,就在我即将奔溃前,木先生才撤去了银针。 “可以了,以后每天辰时,我来针灸,大概需半月时间,才能彻底除尽。施针后,等你恢复体力,尽量多走动。” 听完我眨了眨眼睛,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也知道我听进去了,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这时也不感觉不到腹痛了,不知是拔过毒的关系,还是拔毒太疼的关系。不想了,先休息一下。 睡了一个早上,醒来喝了碗红枣粥,便开始在院子里走路,玉衡也旷了今天的功课来陪我。 下午桑格娜格来约玉衡去看春祭,我这才想起原来已快过一个月了,木先生需治疗半月,那么想必会错过劲笛商队的回程。 见玉衡还在为难,我便上前对两人说道:“三天后若我身体好了,次仁便和你们同去。” “好诶!”两人异口同声喊到。 这两天针灸后,我的恢复状况越来越好。可惜不能走远,像个老奶奶走一段歇一会,不过比之以前来葵水时的样子,要好的太多。所以到了春祭那天,玉衡就被我推给了桑格娜格两人,既然还是孩子就该快乐的玩耍。 晚上吃过饭,我照常在院子里走路,听着屋外传来的喧嚣声,多少有些可惜,听说祭司跳的舞特别好看,不过这次是想来是没机会了。 我喘着气,坐在院子里休息,今天走的路有些超负荷了,双腿有些习惯性发抖,喝着茶,忽听见身后传来一人说话:“怎么生病了?”转向声音出处,角落的阴影中站着一人。 “爰因!”我唤他的名字。 云开月明,他从黑暗里走出,披着月光向我而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黑衣的样子,透着一丝危险,却也迷人。“你怎么又生病了!”他再次问我。 “这病我一直就有,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我来道别,今晚就走。”之前轻松的气氛一下子被惆然取代。 “那你多保重,嗯……”心底都是挽留的话语,可却开不了口。 沉默中,他突然说:“想看春祭吗?” “啊?”我没有反应过来。 一抬头就见他笑着开口,“我抱你去看,好不好!”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件披风,替我系上衣襟,“穿着它,路上风大。”说完一把抱起还在发怔的我,眨眨眼,我就飞在了各家的屋顶上。下面是熙攘的人群,他们正欢笑着,舞蹈着。 他的速度比第一次慢了许多,我们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刚坐下就听见特有的钟声,看来运气不错,正好赶上祭司的舞蹈。他的手支撑在我身后,“要是累了,就靠着我。” 我点点头,可注意力却早被舞台上的人吸引去了,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人的气质,脑中只有那本著名小说里的东方教主最贴合,红衣如火,风华绝代,他的舞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一曲终了,身边之人笑道:“你都看呆了,就这么好看!”转头就见他一手托着腮,痞笑的看着我。 我挑挑眉,不甘示弱地回敬他,“若你着红衣,将这舞跳一遍,我定目不转睛。” “呵,那可得礼尚往来,我跳一遍,你也要为我跳一遍。”他侧过身面对我说道。 “行啊!这祭祀可有四支舞,你得给我跳全了,然后我等你教我,什么时候教会了,什么时候跳给你看。”我学着他痞痞地说。 他微微倾身凑近,专注地望着我,带着他特有的沙哑声线,“那说好了,你可要等着我!” 被他看得脸颊发烧,侧过脸避过他的视线,我弱弱地应了声嗯,他却得寸进尺地把头靠到我的肩头说:“没听到,你到底想不想学?” “起开!好重,等你跳完再说。”肩膀上传来轻微的震动,我知道他又在笑话我了。 庆典接近尾声时,他送我回到房间就跟随离开的人群走了,玉衡也在不久后回了家,兴奋的和我说着春祭上的盛况,说到我眼皮耷拉她才仍意犹未尽停下来。 第二天清晨,一支商队在城外的茶馆整队,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人问到:“没来吗?”对面的女子摇摇头。 “那走吧,别等了。” “嗯,还想听她讲故事呢……” 玉衡又开始她练武的功课,而我也能独自出门了,带着写给李婶的信去了驿站,算上这封信已经是四封信了,难道是路上耽误了一直没寄到?心中疑惑,到了那里依旧没有她的回信,倒是意外收到了爰因寄来的东西。 一路拎着个大笼子回到家,打开一看竟是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鹰,它正歪着脖子打量我,笼里还悬着半块熟牛肉,小东西的伙食还挺不错。 抽出笼底的纸包,里面装着厚厚一叠书纸,最上面是一封信,哭笑不得地看完里面的内容,原来这只小鹰是送信的讯鹰,速度极快,若是我有需要,可以用它传信,它能记住自己去过的地方。 剩下的则是他为我跳的舞了,拿起最上面注有春祭字样的一本,翻开封页,第一章上画着个身穿红袍,蓄着胡子的小人,与他自己确实算有七八分的相似。 接下来的几页,便是他一帧一画的舞蹈动作了。翘起嘴角,从第一页快速地向后翻去,那小人便在翻动的书页里翩翩起舞,就和前世小时候常玩的翻页小人书那样。 这种感觉太新奇,我拿着书躺到床上又翻了一遍,翻到最后的封页,他竟在上面留了句话,“春祭舞蹈表演完毕,望思钰勤加练习。” “噗哈哈哈…”揩去眼角的笑泪,就看到笼里的小鹰又开始歪头卖萌,忍不住起身对它说道:“我会好好练。” “咻!”它立即直起脖子,发出一声鸣啸。 “哟,小家伙好聪明!” 来到桌前,看完剩下的手翻书,便给他回了信,而这时他正在驶向云州开县的货船上。 七天后货船到达开县,他便去了长乐楼,小厮将他请到二楼,里面早已有人等候。 “三哥。”一如既往的沙哑声。 里面端茶的手一顿,“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没人认得才好,家里的事,多谢三哥操办,我……” 打断他即将出口的承诺,“不是我!” “什么意思?” 拿出自家夫人的信,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皛皛说的很明白。” “小玉儿!”他抬头满脸震惊。 “是的!她一介女子,为一份恩情做到这点着实难得。” “当日在江家,不过举手之劳护她一时周全,却不想……呵,我杜暖烟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此生无憾!” “少说蠢话,接下来你待如何?” “找真相,否则我心不安!” “嗯,我已脱离本家,官场上的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但你若需银钱只管跟我说。” “多谢三哥!” 出了长乐楼,他去了驿站,拿到了我的回信时,浑身的气势变得柔和,看完后他小心收进怀里,心中默语:“等我查明真相,请让我一直看着你,思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