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经过悉心的照顾与疗养，方楚惜的身体恢复良好，可是方太太依旧逼着女儿吃各种各样的补品。　　“晓文，你替我喝了吧，我看见这些就已经反胃了。”　　“小姐，你劝太太不要再弄这些汤水了，我也想吐了。”　　“你看你吃得脸色红润，面若桃花，多漂亮啊。我等会出去走走，你回头跟母亲说一声。”　　“小姐，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顺便到财政厅销假。”　　销完假后，方楚惜漫步在永汉路，突然一辆福特汽车停在旁边，顾剑程从车上走下来，“楚惜，去哪里？我送你。”　　方楚惜绕过他的车子，“不用了，我自己走。” 　　顾剑程听出了她的疏离，也不介意，上前拦住她。　　方楚惜没好气地道，“顾处长今日很闲？”　　“不闲。”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硬是把她塞入车内，“坐好，不要任性。”　　“顾处长何时变得如此野蛮？”　　“有人闹情绪，不野蛮不行。”　　方楚惜坐在车子上，一言不发。　　顾剑程看着她，“上次那样跑出去，很危险，以后不许这样了。”　　“不许，不许，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反正不是还活着吗？”　　他盯着她，目光一沉，语气里有隐隐的怒意。“方楚惜，要不是那杀□□打偏了，你以为自己还能坐在这里吗？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方楚惜心里委屈，心神恍惚，忍住满眼的泪光。　　顾剑程严厉的神色即时化为柔软。“去吃些东西吧。”他发动了车子。　　“我不去，我要回家。”顾剑程笑看着她，曾子俊说的没错，她把自己小女儿家的情绪全展露在他的面前，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小骗子。”　　方楚惜把头转过来，看着他，“我骗你什么了？”　　“某人说过我若是想吃炒河粉，她会陪我去的。”　　方楚惜想起自己是说过那样的话，她气恼自己，把头偏一边去。　　顾剑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答应了，嘴角淡淡地浮出一丝微笑。可转眼间，就听见方楚惜说，“改天吧，我头晕，想回家。”　　顾剑程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心里一紧，“好吧，先送你回家，等你精神点再说。”　　　　顾剑程今日感到十分无力，头疼，那个丫头一直在躲着他，想见一面都不容易。当一个人存心要躲你，你却也无计可施。去她上班的地方截她，她总能在他眼皮底下溜走，到她家，佣人们总说出门了，他总不能又如上次那般硬闯，那样的话，他给方家人的印象怕是无法挽回了。顾剑程坐在办公室桌前，无奈地摇头。　　韩景妍拿着一张请帖走进来，“处长，岭南大学在十八甫大新公司举办了一个慈善公演会，邀请了处里的全体人员一起去，大家都说要去凑热闹。”　　“你们代表出席就行了，我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　　韩景妍有些失落，“您不去有些可惜了，听说梅兰芳先生也受邀到大新公司天台游艺场演出。”　　大新公司的老板蔡昌是位澳洲华侨，热心公益事业，公司的天台经营游乐业，来人可以在那里看电影、杂技、还有粤剧。顾剑程想起周主任在黄埔军校任职时，他和黄埔同学还一同陪他到那里看过粤剧。　　韩景妍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有些动摇了，继续说道，“还听说岭南大学的校友会上演一场西方的话剧。”　　顾剑程的眼睛突然亮了，以楚惜的性格，她应该会参加这样的活动。“韩秘书可有表演任务？” 　　韩景妍笑了，“我虽然也是岭南大学毕业的，可演话剧我不在行。”　　“既然韩秘书说得如此精彩，那我岂能错过？”　　“您去，大家一定很高兴。” 韩景妍含笑道。　　顾剑程坐在观众席，百般无聊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无奈的自嘲，顾剑程你也有为一个女子做些无聊事情的时候啊。随即听见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让我们欣赏岭南大学校友表演的话剧《哈姆雷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一众演员上场。曾子俊？他演哈姆雷特？戏演了一半，还未见方楚惜，顾剑程不免有些失望，难道她没有参演？也对，她伤刚好，应该不会参加。正准备要离场时，他惊喜地看见那个熟悉的倩影从台下缓缓地走上舞台，她步履优美，长发披肩，穿着西洋连衣裙，明净的眼眸似星光般明亮，为这晚妆增添上艳美。灯饰与夜色相辉映。原来她演的是奥菲莉亚。顾剑程的眼光不禁追随着她，凝视着她。只见她一双忧郁又深情的眼睛看着曾子俊扮演的哈姆雷特，声音婉约动听。　　奥菲莉亚：我的好殿下，您这许多天来贵体安好吗？　　哈姆雷特：谢谢你，很好，很好，很好。　　奥菲莉亚：殿下，我有几件您送给我的纪念品，我早就想把它们还给您；请您收回去吧。　　哈姆雷特：不，我不要；我从来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奥菲莉亚：殿下，我记得很清楚您把它们送给了我，那时候您还向我说了许多甜言蜜语，使这些东西格外显得珍贵；现在它们的芳香已经消散，请您拿回去吧，因为在有骨气的人看来，送礼的人要是变了心，礼物虽贵，也会失去了价值。拿去吧，殿下。　　哈姆雷特：哈哈！你贞洁吗？　　奥菲莉亚：殿下！　　哈姆雷特：你美丽吗？　　奥菲莉亚：殿下是什么意思？　　哈姆雷特：要是你既贞洁又美丽，那么你的贞洁应该断绝跟你的美丽来往。　　奥菲莉亚：殿下，难道美丽除了贞洁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伴侣吗？　　……　　最后，奥菲莉亚痛彻心扉地说，“啊，我好苦，谁料过去的繁华，变作今朝的泥土！”　　顾剑程坐直身子，明知道他们是在演戏，但是看见方楚惜如此神情地看着曾子俊，他心中有一丝烦躁与不悦。　　舞台上的方楚惜在看到顾剑程时，先是惊喜，再看见他身旁坐着的韩景妍时，明亮的眼眸滑过一缕失落，她终究不能如那位于小姐那样幸运。退下场后，她匆匆走下舞台，跑向更衣间，不碰面就不会难过。　　她疾步走进走廊，却看见一身笔挺军装的顾剑程站在走廊中间，挡住了去路。方楚惜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顾剑程面上挂着笑容，“楚惜，表演很精彩。”　　“谢谢。”语气比上次更加疏离，顾剑程眉头深蹙。　　方楚惜见他没有让路的意思，于是她侧过身子，没有走两步，顾剑程一把拽住她，将她逼至墙上，“方楚惜，你对我这样若即若离，我不喜欢，你还在生气？”我喜欢你像从前一样，每次见到我都是满脸笑容，梨涡浅显。　　方楚惜抑制住心中的悲伤，“我会慢慢地放下对你的执念。”　　“什么意思？”　　方楚惜推开他，连忙跑进更衣室，关上门。站在门边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裙子脱掉一半的时候，有人敲门，她以为是扮演王后的何芊惠，于是把裙子重新披上，打开门，只见顾剑程迅速窜入，方楚惜第一反应便是抱住自己的身体，后背的绳子已经解开一半，她有些恼怒，“请你出去。”　　顾剑程看着她若隐若现的锁骨，轻笑，“话还没说完呢！”　　“我要换衣服，请你出去。你是留过学的，绅士风度你不懂吗？”　　“我也当过兵，当兵的都是流氓，你不懂？”　　“顾剑程，我并不是可以让人任意戏弄的……”　　她话未讲完，顾剑程靠近她，抓住她的双肩，迅雷不及地俯身吻在她的脸颊上，方楚惜瞬间石化。顾剑程见她呆呆的模样很可爱，他故意的，谁让她躲着他，谁让她对他视而不见。方楚惜，我不会允许你放下对我的执念。“我和其他女人没有任何关系。不许再躲着我。”　　此刻，他心情很好，轻轻地打开门，确定没有人才走出去，尽管他不介意别人看见，可他总要顾及她的清誉。他走后不久，何芊惠走进来，“你怎么了？脸那样红？”　　方楚惜摸了摸脸，“很红吗？”　　“是啊，你很热吗？”　　“是啊，这里面有点闷。” 方楚惜忍不住气恼自己，她依然在意着他。　　外面的顾剑程见到一众下属，他看了一眼韩景妍，“韩秘书，感谢你的游说，否则我看不到如此精彩的表演，走，我请大伙吃宵夜。”　　韩景妍轻笑不语，你喜欢就好。　　　　回到家，方楚惜躺在床上，心绪不宁，他是什么意思？不是明明有于小姐吗？还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吗？她心思细腻，内心通透，只是有些事还需要确认。不管了，他让自己不要再躲着他，就表明他还会再找她，总会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