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6）　　半个月后，方楚惜收到一封信，相约到陶陶居一叙。待她到了后，发现相约的人早已经到了，今日她的打扮很素雅，上衣下裙，丝毫没了那日的风尘之气。见了方楚惜，她忙站起来招呼，“方小姐，请坐，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的。那晚，谢谢你了，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方楚惜想起日前母亲气呼呼地回来，说她的牌友暗讽她教女不善，有失身份，幸好父亲一旁劝说，才避免母亲的一番数落。　　“事已至此，别人爱说什么随他去吧。”　　“其实，你不该帮我的。我这样的女人，早就没有尊严了。”　　“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邓青莲盯着她好一会，慢慢的开口，“来陈塘的男人都叫我牡丹，其实我很讨厌这个名字。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我都觉得很恶心，觉得自己很脏。我的父母给我取名青莲，是希望我清清白白做人，可是我终究是辜负了他们。他们若是地下有知，怕是做鬼都不得安宁。”她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成串地滴在桌子上。　　方楚惜见她如此，心里难受，“你是不是有苦衷啊？”　　“苦衷？”她使劲地把眼泪擦掉，摇了摇头，“他们骂得好，我就是自甘堕落。”她看着方楚惜，“方小姐，你肯定念过许多书吧？”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念书，就是家里太穷。15岁那年，隔壁村的说介绍我到一大户人家里做妹仔，我很高兴地跟着他来到广州，才发现到的是妓寨，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跟我说，你不用怕，就是作琵琶仔，唱唱曲，陪陪酒，不用做那些事的。开始，每日真的只是抱着琵琶在酒席间唱曲娱乐宾客，我想，有饱饭吃，又有漂亮的屋子住，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谁知道，18岁那年，他们将我打扮得像孔雀一样漂亮，送到一个老板的包厢，他包养了我10天，我以为他会带我走，可是他仍给我一些钱，就走了。”　　方楚惜愣愣地看着她，青莲给她倒了杯茶，“吓着你啦？方小姐？” 她这些年压抑的很辛苦，她没有知心朋友，不知道为何却愿意告诉她这些往事。　　方楚惜摇了摇头，“后来呢？”　　“后来啊，每次有嫖客来，我们这些阿姑就像集市上的牲口那样，被人挑选。我想，既然都那样了，做一次是那样，做一百次也是那样。从此，我学尽一切手段去勾引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男人，成为陈塘的红牌。多少男人为了我，一掷千金，又有多少男人说愿意为了我休了家里的黄脸婆。” 　　“可他们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呢？大都逢场作戏吧。”方楚惜带着同情。　　“我当然知道，只是我离不开这样好吃好穿的生活了，你以为我稀罕他们的爱吗？我只要那些男人的钱，我付出肉体，他们付出金钱，各取所需。我就是下贱，不要脸。你的披肩很美，我不打算还给你了。你是好人，以后见到我，就装作不认识我吧。”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元，放在桌子上，准备起身离开。　　在青莲离去地那刻，方楚惜轻轻地说，“青莲，我不后悔那天的相助。”　　邓青莲哀愁的脸惊得说不出话来，多久不曾听到别人唤这个名字了，长睫毛被泪水染湿，“方小姐，你给我这人世间的温暖，青莲一辈子铭记于心。谢谢你，你保重。”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楚惜不明白她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些，尽管她一直在说自己自甘堕落，但她眼中的无奈与痛楚她却真切地看在眼里。方楚惜静静地坐在原位，仁慈的主，请求你赐给这位青莲女士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