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睛,耳畔有点痒,听到方鸿沉声道:“实际上我比后天三层强一点点。”
方夭一愣,小嘴鼓起,不知道怎么回应。
飞云县,武人多就算比后天三层高强一点,又能高到哪里去,总归是没有孕育出气血的平民。
若想在郡县定居
单凭兄长,力有未逮,还需要自己和蓁蓁一起出力才行
不过,紧挨着兄长,好像很有安全感,身子有点热,耳垂有点烫,彷如置身于暖洋洋日光之中,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凉意。这就是长兄如父,血浓于水,下辈子有了依靠的感觉吧方夭心里欢喜,又挪动双脚,离方鸿近了一些:“兄长,这小院?”
方鸿道:“我租的,你们喜欢就买下。”
身子一僵,微微侧身,方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郡县的二进小院,往少了说,也得几百两银子。
兄长很有钱?
难道,发了笔横财?
所以才来到郡县,寻找她们,照拂一二。
让她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想通了此间逻辑,她挪蹭两下,又惊喜,又激动,又期盼:“这些年我和敏儿我和蓁蓁攒了不少私房钱,本想着找个机会,托人回村里,把兄长接来,再请人照料,治一治天生痴愚的病症。”
“而如今,兄长病愈,还托牙人寻我们。”
“真是太好了。”
方夭性子幽静,内向,也不禁转着圈儿,丱发来回摇晃,她抱着方鸿手臂小声叫道:“我和蓁蓁这些年攒了上百两银子,大兄呢,几百两?”
方鸿:“一万多一点。”
两个丫头,一看就是见识少。
个子矮胆子也小。
无论怎么亲密,真实身份不能够暴露,上辈子青山医院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方鸿叮嘱:“古人言,闷声发财做大事等我稳到郡县之中无敌手,方可轻松一下,比如逛逛柳月阁之类的地方。”
呃,我什么都听不见方夭的白嫩鼻翼微微一颤,反应了过来,万两多点的银子?
府内,掌管一应事宜的大管家也没有这份家底!
估计是为了体面,随口报个数,免得被看轻方夭岔开话题:“大兄,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想问问兄长的人生规划。
在大乾,不是武人,二十岁左右就该娶妻成家了。
“你们放心,我深谋远虑,最擅长制定计划。”方鸿没有提起斩妖大业,只挑了一些难度不高的打算:例如考取个功名,在府城买个四进院子,买些淬体丹,气血丹,给两个丫头当糖豆吃。
方夭脸蛋儿发白,小手一抬,扶住额头。
完啦
大兄不是撑体面
像是癔症,臆想,难道是天生痴愚的残留影响?
方夭咬了咬下唇,道:“我们每天一颗淬体丹要三十两银子呢。”
淬体丹这么昂贵。
气血丹,更是奢侈,一颗一百两银子。
“三十两?”
方鸿皱眉,掐着手指,似乎在盘算什么东西。
“大兄。”方夭咬着唇,眼巴巴抓住方鸿胳膊。
看来还有得救呀。
病的没那么严重。
方鸿笑道:“掐指一算,家里存款够你们吃上几千天。”
“这大兄真是大手笔,容我缓一缓。”方夭扶了扶额头,宛若黑玉石一般的眸子失去明亮,脚步都有些虚浮,东倒西歪,跌跌撞撞,扶着主房的门框,缓缓坐在门槛上。
她坐这边。
方蓁蓁坐在那边。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就有点同病相怜,患难与共的意思。
至于回府,弃之而去的念头,想都没想过。
当年,要不是迫不得己,无亲朋好友照拂,快要活生生饿死,她们也不会离家。
方夭:“大兄病重,我不能再一次离开他,日夜照料,多加劝导,免得大兄闹出什么乱子来。”
方蓁蓁:“他对我们不好,也是亲生兄长可怜我,刚改名,就要回归贫苦的日子啦。”
两人互相抱头,眼泪汪汪,就被方鸿拎着后脖领,拽起来,出门购置一些生活用品。
两套偏薄的秋被,两套绣着锦花的棉被:二两。
几件新衣:三两。
两双小巧的粉色布鞋:九百文。
厨房碗筷等用品:二百文。
化妆品以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五两。
方鸿一边牵一个,走了回来,胳膊上挂着大包小裹。
等到进了院。
两个小丫头就变得欢呼雀跃,接过被褥,枕头,新衣,跑进客房开始收拾了起来。
又是擦地,又是爬梯子,打扫房梁上灰尘。
方鸿坐在院落里,心里满登登,头一次感到温馨温暖的滋味:“上辈子孤儿开局这辈子多了一对双生子妹妹,像女儿一般。”
心思陶醉,微醺之时,他眼角余光看到了放在一旁的水碗。
碗里有着三人的融合血滴。
过了这么久。
居然还不沉不散。
血液入水,凝而不散,是血红蛋白偏低的症状。
“不对。”
“我后天六层,不锈钢筋骨,怎么可能会贫血!”
方鸿想起施府丫鬟咬耳朵的话。
若没有血脉关系,加热搅拌,也不相融?
他面色微微一变,走到巷子口,找张高麦张菱角要了两滴血,滴进碗里,与原先那一滴血并不相融。
“再加热试试。”
方鸿左掌托瓷碗,气血涌动,肌肤泛红。
掌心温度,逐渐升高,煎个鸡蛋不是梦。
咝咝
碗里清水荡开一层层涟漪。
但碗里的血液,分为两拨,仍不见融合倾向,干脆拿筷子,将血液挑到一起。
下一刻。
被强行靠拢,合在一起的血液又渐渐分开。
仿佛有一股莫名奇妙之力量,令其分离,拉扯开,拆散开,泾渭分明的在清水之中飘荡。
“这,这滴血认亲。”
方鸿端碗,有些震撼,沉沉吐了一口气。
客观地讲,滴血认亲,是愚昧无知的封建迷信。
此方世界,这亲子鉴定方式怕是某位至高无上的仙神,篡改了天地之间的法则,添加了滴血认亲的规定!
黄昏时,夕阳残血。
两个小丫头折腾了一个下午,把小院收拾干净。
正厅主房和客房,焕然一新,还有着香炉缭绕,青烟袅袅,弥漫出一丝丝花瓣清香。
方蓁蓁脸上露出狡黠之色,蹑手蹑脚,攀着主房门框,探出一个小脑瓜,看着方鸿盘膝坐在床边:“方鸿哥,你有心上人了吗。”
“嗯?”
方鸿眸子一开,微微一闪,有点老父亲担心女儿的感觉:“蓁蓁啊,你想说什么。”
“嘻我认识个府内丫鬟,给你介绍一下哟。”方蓁蓁吐了吐舌尖,小声说道:“那个姐姐,后天三层,日后有望武人呢。”
“小小年轻,心思挺多。”方鸿上前拍拍方蓁蓁的脑瓜,道:“你们明天就给我乖乖上学,好好读练武。”
方蓁蓁攀着门框,抬起小脑袋,困惑地瞧着方鸿。
上学,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醒来,吃过了早饭,她才明白了兄长方鸿的意思:“上学,指的是去武馆呀!”
那可得不少银子。
方蓁蓁摇头,像是拨浪鼓,方夭也小声说道:“我和蓁蓁,后天一层就够了。”
后天一层,是活命的底线。
只要不主动读书,不会随着年龄阅历的增加而出事。
“什么?”
方鸿眼睛一瞪:“还想不上学,在家当宅女!”
“宅女,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眨巴眼睛,更坚定了一定要抱住兄长,不让其出门。
至于武馆,去不去,都一样。
反正,吃不起丹药,不如踏踏实实过日子。
两个丫头,无心练武,方鸿有些恨铁不成钢,拿出两盒淬体丹,都是昨夜专门外出购置的,将其打开,丹药罗列,整整齐齐,每盒约有三十颗。
一盒四百两!
两盒就是八百两!
方鸿:“你俩吃了淬体丹,乖乖去上学。”
这一刻。
见到两盒淬体丹,两人眼睛瞪得圆溜溜儿,震撼到了,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夭撩起搭在眼帘的发丝:大兄说的万两银,是真的!
方蓁蓁跳了起来,抱着方鸿,欢天喜地:我要出府,不再为奴,抱住哥哥的大腿!!
很快。
方鸿拉着两人出了院,就送到附近的一处武馆,名为朝阳。
秋高气爽。
空气微凉。
养生斋,掌柜看到方鸿,惊愕地站了起来:“你,你没死?”
在旁沏茶的芃儿笑吟吟道:“我就说方鸿昨天是有事没来,不是死了。”
“是啊,你们也活着呢。”方鸿一脸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掌柜:“”
书肆后堂。
长桌侧边。
张大田捏着墨笔,悬在半空,抬头瞥了眼方鸿:“方小子面带喜色,有什么好事?”
“嘿嘿。”方鸿露出一口整齐的洁白牙齿:“昨天我摆脱孤儿开局了。”
啥玩意,又是奇怪的词儿张大田埋头抄写,那双浑浊的眼睛,闪过一缕明亮至极的光芒。
方鸿坐下来。
左右看了看。
长桌两侧的熟悉身影又少了一个。
不过
多了两张新面孔
一个是粗布衣衫的白发少年,一个是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白发少年看向方鸿,挤出微笑,小声问道:“你,几天了?”
方鸿:“好几天了。”
白发少年:“唉,若不是老父病重”
方鸿疑惑:“你想要比你老父先行一步,白发人送白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