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老鼠明目张胆地从江琉的脚边跑过去。黑色的皮毛,因为经常在肮脏的沟里钻进穿出,绒毛都已经结块了,殷红的眼睛眨闪,吱吱叫个不停。
牢里死气沉沉,突然来一个隽秀清雅的公子,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卧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勉强耷拉起眼皮,瞄一眼带着镣铐被押送的江琉——大多数人都带着一丝好奇。不过这里什么人没有,也仅是好奇罢了。
牢里的犯人都能隔目相望,只是没有什么人出声。
江琉皱眉——这里鲜血的气息混杂着各种不干净的糜烂味道。
她一人一间,可谓“殊荣”。
最深处的地底布置了各种机关,石门紧紧闭合,断石龙以一种贴合山壁的姿势悬挂。
不知道里面关了什么人。
狱卒刚走,旁边的人都靠过来了。
“小子,有吃的么?”
江琉本不想搭理他,忽想起今早箐藜给她带的糕点还在袖子中——现下她没什么胃口吃,遂把那一个缠着细绳的油纸包扔给那个人。
那人欢欣地接住,狼吞虎咽,好久才回过味来,颇为感慨:“京城的这家糕点连糯米味都没变。”
其它近的几个人不满:“怎地就给他一个?”
江琉淡淡地:“只有一包,各位包涵见谅。”
角落里没精神的男人缓慢地靠过来——他的脚跛了,仔细看能发现脚踝处贯穿的锈腐的钉子:“你是以什么罪名进来的?”
远近的众人皆竖起耳朵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天找点乐子。
牢里的攀比不一样,比的是入狱前谁杀的人多、犯的罪重。犯人们看他丰神俊骨,唇红齿白,不像是能犯什么事的。
“谋逆。”
寂静一瞬,边角不凑热闹的骨瘦嶙峋的老人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哈哈哈……”那个男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
“魏君那个老东西死了没有?”
“活着。”
他咳嗽咳出一把血:“竟然没死。”
吃了她糕点的人用老鼠脊椎骨剔成牙签,扣掉牙齿缝里的粘物,一口顺溜的方言:“这罪名比我重多了,估计也是终身就在这里了——死也要死在这,你甭想出去。”
他把牙签别在头发里:“小子,这里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你叫什么?”
“在下姓江,名琉。”
她端坐在牢房依旧优雅如斯,不像是犯了罪,反而像是在做客。从地上透过的微渺的光稀疏,是这里唯一能见的光明。
衣摆垂到脚踝,没有一丝褶皱。今日的绣纹换成了白色寒梅,红布服帖,衣襟遮住能诱人遐想的锁骨,不似冷冽,却胜过清幽。
是牢里的另类。
到点送饭的人来了,大多都是粗暴地往碗里灌点馊饭。
“官爷,凭什么他的不一样?”
有人指着江琉,都到这里了,还有仆从进来为他铺桌上新鲜菜。
遂嘲讽:“不会是要死了的送行餐吧?”骂骂咧咧,嘴里离不了脏话。
江琉充耳不闻,只当别人放了个屁。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
“脏了。”
手伸出,示意那人换一只。
其他人眼神都注意着江琉这里,一些人在心里嘲笑她没有自知之明喜欢摆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