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赖德把一只小行李箱跟旅行袋放到了车子后方,黄淑惠跟在旁边,手上还捧着一个大袋子。 里面有灌满了现榨果汁跟养身茶的保温壶两大瓶,还有塞了各种小点心和水果切片的多层便当盒。 看到这一个袋子,赖德的眼神都暖了。 今天他就得起程了,算算应该还有几天,他得提早抵达灵山才好。 黄淑惠默默看着赖德把东西码好,又递过来一个牛皮小纸袋。赖德接过拉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条蓝色手工围巾。 「山上温度低,或许用得着。」女子低下头有些局促,太久没碰了,手都生了,这礼物实在有点糙。 赖德却是觉得自己当下心都软成水了,轻轻把女子拥入怀里,舍不得放松一些。 「小惠,谢谢。…还有,山上可能收讯不好……等我回来。」 「嗯!注意安全。」 赖德最终在天蒙蒙亮时,将车驶离了「豆娘」。 彼此都满心期盼着,小别后下次再聚首的光景。 这边一人一妖情深意浓,另一边却是炸了窝。 从年前就开始按耐着,年后更是一直等了又等,熬了又熬,好不容易打听到赖德请长假,揣测着他应该是准备去渡劫了,黎施立刻揣上了所有道具到黎家山庄的山脚下蹲点,结果…。 黎施不耐烦地对着涂槿大发脾气:「为什么指引图显示出来的方向不是来黎家山庄啊?」 「……」涂槿略张张口,扯了扯自个儿衣角后把「我怎么知道」这句话吞回去,改成:「那是去哪了?」 黎施死盯着手掌上那片黑色的兽皮,上面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滚动,看起来阴沉诡异又透着恶心。那是贺疫做出来的手串里面的附加功能:藉由这张皮子和上面滚动着的血珠,可以找到手串的位置,自然也可以轻松找到赖德,好方便黎施的美人救英雄计划。 「这个方向…」涂槿突然灵光一闪:「不会是去灵山吧!?」 「怎么可能!阿德干嘛要去那个地方!?妳少乱扯掰!」黎施心一慌,张嘴就是一阵反驳。 「…这方向就…只可能是灵山了呀…」涂槿瞥了瞥,小小声。 「那地方待了那么多妖,阿德的个性才不会去做有风险的事!当他跟妳一样没脑子啊!」 「……不是说,那个布玛…跟赖德赖智交情很好嘛?」涂槿似乎怕黎施没想到一样,又补了一句。 黎施听了提吊着的心更是被揪得喘不过气,忍不住劈头就是对涂槿一阵海削,等把对方骂得灰头土脸,才又气急败坏:「都是妳这个乌鸦嘴害的!这下我的计划都要被打乱了!妳说怎么办才好!?」 赖德去哪脚长他身上,怎么怪到她这边了…?涂槿抿嘴,半晌才又小心翼翼道:「那要算了吗?」反正这事情她真的觉得黎施这回挺出格的,要不就打住吧? 「算什么算!?那我前面不就都白费了?妳这脑袋进水呀!?赖德能不能重新爱上我知道我的好就靠这一次了妳少耽误我!」赖施越说越激动,声音高亢,到后来近乎歇斯底里。 …他们俩各有相爱过吗?涂槿没打算再刺激眼前这一位,只能转个话题:「如果真的是去灵山,小施妳最好别随便进去吧?…哥哥说现在山上还住着几个大前辈…」 「我这不是还有妳那个隐身符吗?」黎施不耐烦打断:「什么大前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好歹是黎家现任家主的千金!少拿那些压我!!」 …不是说好要还我的嘛?怎么还一副理所当然要一直用的样子阿…?涂槿有点委屈,又怕开口讨要会再被骂上个狗血淋头。又有点不甘心,想了想终于又挤出另一个梗:「可是…,小施妳不是说还要那个人类在现场吗?那现在怎么办啊?」 黎施顿了一下,皱紧了眉头,想了半天撇了撇红唇,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不负责任的话语:「我得先赶去灵山,人妳就帮我带过去吧!」 「!!!???」涂槿这下完全被这句看似轻飘飘却力道千斤的话砸懵了:「我?…我我我?我带?小施这…不是…妳…」 「妳妳我我什么?事到关头妳就袖手不管吗?朋友就是妳这样子做的吗?」黎施一副大加挞伐的样子,痛斥完涂槿没义气之后口气一转:「小槿妳不是说会帮我的吗?结果都只是嘴巴说说而已吗?枉费我一直这么信任妳...妳也不想想过去我帮了妳跟妳哥哥多少…结果现在连这点小事妳都不愿意帮个忙伸个手?…」一会儿义正严词一下子又委委屈屈,又是用友情勒索又是翻老帐,哭哭闹闹好一顿,涂槿被指谪的一句话都回不了,听到后来显然她就是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没道义又自私自利的浑蛋了。 「不是我不帮…,就算我能把人…骗…带过来,…我跟她可能…也进不去…到不了阿…」坑坑哧哧,涂槿勉强回道。 「还说要帮呢?妳当我不知道啊?妳哥现在可是土财主,发达了之后不是买了一堆好东西给妳使吗?凭那些还会到不了么?」黎施眼里遮不住的鄙视,不客气的冷哼。 涂槿没再说话。她一向嘴笨,从来就说不过黎施。也很难向总是以自我中心为考虑的梨施解释,那些都是哥哥买来给修为天赋薄弱的她保命用的…。 黎施跟涂槿商量完,便是头也不回地赶着追上去了。如果阿德真的是去了不眠,那她得赶紧出发了。 涂槿看着黎施急匆匆的背影,伸出的手只能默默再放下。她想再劝劝,但想来从来都没真正劝得住,还是算了。只是,「豆娘」那边可是有三只不好惹的妖,她要怎么做才能把那个黄淑惠带走啊? 这一天晚上「豆娘」打烊后,黄淑惠一个人把房子收拾一遍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一天时间赖德不在,她就已经开始感到房子太大。她默默打开梳妆台,把丝绒盒子打开,看着里面那枚闪烁流光的戒指。 不知道阿德这一次接的案子,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在那边,不知道吃住适不适应呢?她还记得,年前那一个案子,没日没夜的,阿德硬生生磨得脸都尖了。 说是去玉带山,山上不知道冷不冷,衣服够不够暖? 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翻出了笔和小本子,想着若是阿德回来了,要准备什么大餐好好慰劳一下对方。 四周一片宁静,只有翻着纸张写着笔记的轻微响声。 「铃~~~!!!!!!!!!!!!」突然间,门铃的响声突兀响起,在黑夜中带着让人不安的扰动。 女子心里猛的一跳,回过神来,正疑惑着,门铃却又再次响起「铃~~~!!!!!!!!」。 这么晚了,是谁呢?是赖德的同事吗?这么一想,黄淑惠立刻起身出了房门,走到客厅将对讲机接起:「哪位?」 「我是涂槿,赖德的朋友,赖德出事了。」 乍然听到这一句话,黄淑惠心猛的差点停跳。 「喂~!?喂喂?」因为黄淑惠的惊吓沉默,对方猛追问着。 「阿,我在,请等等,马上下去。」黄淑惠总算回了神,心慌意乱的立刻往一楼赶了下去。 拉开铁门后,可以看到门口外直条条戳着一个人,便是之前曾经见过一面的涂槿。 黄淑惠开了一楼的灯,开门把人让了进来。 「跟我走吧。」一进来,涂槿便紧张地开了口,连坐也不愿坐下。 黄淑惠从刚刚便被吓得手指冰凉,这一会儿应是勉强自己深呼吸后才开口:「这么晚谢谢妳还跑一趟…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德怎么会出事?是出了什么状况?目前情况呢?…对了!要不要顺便也联络赖智?阿…请问赖智妳认识吗?或者我来连络好了?」黄淑惠一边问,一边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赖德他现在能接电话吗?我可以打给他吗?」一边说着,一边似乎想去按手机。 涂槿脸色苍白,心跳得像打鼓。她完全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黄淑惠在不被妖术的操控下自己愿意跟她走,最后才想到了这样一个理由想蒙人。可等黄淑惠一句又一句问下来,她却是冷汗直冒;看到女子已经开始拨号,她只得慌张地立刻失了一个小术法上手机当场死机,然后再艰难地开口道:「妳知道赖德去哪了吗?」 黄淑惠看着手机拨出去后没几下便一片黑屏,心里有些急:「恩~知道。」 「那是…跟黎家合作的…,现在黎施也赶过去了…让我来通知妳…。」涂槿嗑嗑绊绊道,努力想办法让话显得有说服力些。 黄淑惠却因为黎施这个名字而突然在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脑子中好像有另一道声音提醒着她,原本的慌张被怀疑一点一点取代。 「谢谢您今天赶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您先请坐一下,我先去倒杯水…」黄淑惠不动声色,一边旋过身进到后厨,借着倒水再次拨了手机。 手机依然黑屏。 「喂!我不喝水!快跟我走吧!」涂槿在外头嚷着,声音急切中带着紧张。 一股莫名的慌张弥漫心头,同时却又掩盖了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黄淑惠把水端了出来放在靠近涂槿的一张餐桌上,一边开口一边不错眼的仔细观察着对方:「现在情况到底是怎么了?请问您知道吗?」 「我…其实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很严重,耽误不得。」涂槿暗中捏紧了衣角,努力提气皱着眉装出”事情大条了”的模样:「妳不要再磨蹭了,快跟我过去!」 牵涉到赖德,黄淑惠的确当下六神无主,不过这会儿脑子已经转过了无数的问题:赖德真的出事了吗?是出了什么事那赖智他们知道了吗?赶过去了吗?为什么是眼前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涂槿来联络她呢?她并不觉得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会让这位涂槿愿意大半夜的跑来告诉她这个紧急消息。可是,如果不是有合作案子,涂槿怎么知道赖德不在?何况这实在也不是能够开玩笑的事…。 脑袋中突然闪过上一次在「涛海」时黎施看着她时眼神里深深的厌恶。 如果是跟黎家合作的案子,就算赖德出了什么事,又怎么会来告诉她呢?或者说,应该是绝不可能透露给她的吧? 默默深呼吸几回,把各种猜想担忧压下,黄淑惠开口:「明天再走吧?」明天一早,她还可以想办法先把手机修复,或用其他方式再试试联络确认。 「!!什么?」涂谨一愣。 「我们明天再早吧?或者,其实我自己过去也可以,谢谢您今天特别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咦!?妳…妳不跟我一起走吗」涂槿有点傻眼,不是应该在情急之下会被忽悠上车的吗? 黄淑惠仔细盯着对方反应不过来时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心,更像是为了某些理由而慌张。 「恩…太晚了,何况还得先交代一下餐厅的事情。我们明天再出发好吗这么晚开车也很危险吧?」 为什么不上套呢?涂槿下意识的捏了衣角。等到明天,那哪来得及,何况餐厅还有其他妖兜着,别的不说,光那个老山狮就足够让她喝一壶。 「妳真的不跟我走吗?」咬了咬嘴唇,涂谨死死盯着黄淑惠一字一字的问道。 看着对方突然沉下来的眼神,黄淑惠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