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怕事的孬种!”楼琰恨恨地骂了一句,全然没有先前的风度。
楼琰所住的地方,是他二十余年前在南都购置的一处宅院,离秀水街不远,离金川河不近。
闲暇时候,楼琰便会独自坐在这出院落内赏花。
这院落被楼琰打扮得别有味道,周遭是翠绿葱茏,奇花招展。一条清流,自那曲幽通径处一泻而落于怪石间,汇成清池潭水一片。
又有涓涓细流,顺着山涧石缝,往金川河流去。
此处风光大好,时有虫鸣声响,但院落的主人却是难以平复心中的波澜。
远处,两次的雷鸣,楼琰是熟悉的。
第一次声响,当中有关山道练就的刀意,楼琰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楼琰虽然也听说过,近二十年来,南都附近所出现的邪祟是越来越多,可楼琰并不以为这需要关山道如此大的仗势。
如果真的是能让高阶阴曹吏也要全力应付的邪祟,届时自然不是南都酆都府区区一府衙能够承担,司天监自然也会遣人下来。
如此,只能说明是关山道在虚张声势,并不想和自己联手扳倒吴道紫。
明明一日之前,已是和自己谈妥。
自己在明,他在暗处,里应外合,挖出对吴道紫不利的证据,然后再一举扳倒。
楼琰长吁一口气出来,紧攥在手中的扇柄早已经被捏得变形。
院落内花树随风而动。
那月影摆动着一缕长尾,在沉寂的清潭池面上荡漾着,照得水面波光粼粼。院落内的灯笼谨慎地将光影投落下来,也不知是照亮何处。
除了伶仃一人,只剩下未歇的虫鸣。
最是月光寒人心。
楼琰坐在院落内的石凳上,闻者幽幽花香,看着清池潭水,品着清雅茶茗。
有微弱的气流缭绕在四周,驱走那些想要靠近的蚊虫。
凉风从城内吹送过来,也吹来了院落外面的喧闹,却是吹不尽楼琰的耳中。
月光微微移动,离楼琰有三十步远的高墙上只留有一片阴影。有一道影子慢慢沿着墙壁滑落,好似有一只偷腥的猫趴伏在石墙之上。
那身影猛地一提,悄无声息地落入到了院落里面。
楼琰的耳朵微微翕动,哪怕是再微弱的声响他都能够感应出来,但他没有动作,只是将纸扇一点一点地展开来,卷来一阵清凉的风。
“探到什么了吗?”
那身影慢慢从暗影中走了出来,在灯笼的光影下,渐渐清晰。
“大人,天师府并没有任何异动。”许有三单膝跪在地上。
“老狐狸。”楼琰暗骂一句。“辛苦了,在这就不用那般拘谨,坐吧。”
许有三坐在了另一边的石凳上,低声说了句。“只是有天师府的方士不久前去找了一趟巡抚司......”
“去找罗显弦吗?”楼琰轻笑一声。“南都城看来是他吴道紫的天下啊。”
“司相大人告病,未有出面去见。”
“那倒是难为他了。”
面对着吴道紫如日中天的气势,能够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楼琰又是一声轻叹,其中有些疲乏。“真是不易啊。”
“我已经书写了一封信,你连夜出城。”楼琰袖口内掏出一封信。“速往北都!不要走小道!走得越光明正大越好!”
“大人,这.....”接过了楼琰的信件,许有三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是命令!”楼琰沉声说了一句。“你现在就去!保住自己的命是紧要!”
当下局势诡谲莫测,楼琰务必要将许有三送出去,他这般莽撞的性子,迟早会遇上危险。
许有三紧紧攥着信件,将那信物捏得发皱。
单膝跪在地上,颤颤地回了一个字。
“是!”
说着,便又是回到了先前落下的地方,转眼的功夫,已是消失在了墙角处。
“大人保重!”
楼琰起身来到了紫薇树跟前,正值当季,是紫薇树盛开的好时节。
折下那繁茂的花枝,轻轻撷下花瓣一朵。
一指轻弹,随风落到清潭水面,掀起波澜万丈。
“长恨人心如流水,尽赴东去不复回。”
夜里,院落清静,那月光更是照得人影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