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星月便去了会稽太守府。 这次的项羽极其爽快,几乎没有迟疑地,拿到解药之后便直接将玉佩交了出来,迅速地让星月怀疑这是不是仍是少年时期的项少羽。 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即使在完成交易后,项羽有意无意地说了石兰的位置,她充耳不闻,完全没有回应。 今后的立场注定陌路,有什么可看的呢。 那之后便直接回到了咸阳。 不过虽然她极力往回赶,但这前前后后的赶路时间加起来,也已经过了许多个月了。这几个月中,战场瞬息万变,随着沛县、会稽纷纷起义,各地起义军更是亢奋,更有甚者,竟打着复兴故土的名号,扯出原六雄国号大旗,在遗址处自立为王。 只是这“六王”中,到底几个是真,几个是假,就不得而说了。 但到底战力是增加了不少,有着这些人的相助,起义军一路北上,星月猜想,或许这些人不日便会打到咸阳。 不过她可没那么好心前去支援,甫一到咸阳,便直接奔向了阴阳家大殿,她有件事一定要问清楚。 == 在从南至北的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徐徐地走着。 不多时,那马车车帘突然一动,一道黑影闪了进去,黑影也不客气,进去之后径直坐到了马车主人的对面。 二人中间是一个棋盘,错综复杂的黑白棋子令人眼花缭乱,那黑影却只微微一瞥,便从手边的棋盒拿出了一枚白子,“当”的一声,放在了棋盘上。 接着,他开了口:“刘季如今在下邑与秦军打得激烈,你却有闲心在这里下棋。” 马车主人放下黑子,笑道:“当然是为了等你,卫庄兄。” 卫庄不置可否,他透过马车上的窗户,朝外面望了一眼,道:“这条路似乎通往咸阳。“ 知道他这句话意有所指,但马车主人——张良依旧淡定的下着棋,状似不明白的问道:“那又如何?“ “起义军将要打到咸阳,而几乎所有的墨家众人都在农家率领的起义军中,”顿了顿,卫庄把玩着手中的白棋,轻哼一声,“不过我并不认为你是为了这个而去的。” 张良下完一子,抬眼看他,终于不再装傻充愣,他笑道:“卫庄兄依旧明察秋毫。” 说完这句话,他又叹了口气,面带忧色,“咸阳毕竟是都城,防御与攻击都会大大增强,况且阴阳家的根基也在那里,这一仗,怕是不那么好打。” 卫庄淡淡道:“你到底是担心这一战,还是担心阴阳家的那个人?” 张良无奈:“我只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若那时异变发生,还希望卫庄兄施以援手。” 虽然他面上没承认,但内心确实是担心星月,他怕到时候她也被派到战场,与反秦军队兵戎相见,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但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有九成。 卫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亦没问到时候为谁施以援手,他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棋盘,又放下了一枚棋子。 半晌,他突然问道:“你与我传信,言有要事想问,何事?” 张良一瞬间收敛了所有的表情。 此时的神情有些淡漠,他将原本放在棋盘旁边的手收了回来,一笼袖,问道:“黑麒麟在哪?” == 阴阳家大殿依旧冷冷清清,却也依旧神秘梦幻。 抬头是星海,低头也是星海,这让整个大殿看起来广袤无垠,似乎容纳了整片天地。 那位阴阳家至高无上的存在,此时正立在台下,抬头仰望头顶的星空,那里,一颗星星正发着暗淡的光芒,似乎将要陨灭了。 星月走到他旁边,也看着那颗星星,说道:“江山似乎又要易主了。” 东皇太一没接她的话,只淡淡说道:“你回来了。” 星月微一点头,语气莫名:“是啊,我回来了。” 东皇太一收回目光,转身欲走,同时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去战场吧,这是陛下下达的命令。” 星月挑眉,跟了他几步,“你不问我去干什么了?” “何必问。”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你亦有自由。” 星月停下,抱臂轻笑,“这样吗?那我拒绝。” 东皇太一的脚步一顿,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这是拒绝去战场。 他转过身来,面具挡住了他的情绪,只能听到低沉的声线:“从没有人像你这样违抗我。”明明依旧是平常的语气,但却莫名的教人心底发寒。 话音一落,星月就感到一阵强大的威压席卷而来。 胸腔内血液一阵翻涌,但她依旧不知死活的笑道:“我也想知道这是谁给我的勇气,梁静茹吗?” 她话一出口,那阵强大的威压突然停了一停。 可她眼底沉沉如冰,突然发难,掌风带着几根冰棱直拍了过去! 东皇太一原地不动,风吹动了他的衣袍,知道攻击已至身前,这才抬起一条手臂,轻易的化解了她的攻势,接着与她掌心相对,内力通过手掌打了出去。 哪知星月却突然勾唇一笑,周身温度迅速降低,东皇太一暗道糟糕,猛地收手,却已然来不及,他手套的表面以极快的速度凝结一层冰,离开星月,那冰骤然破碎,带着手套破成碎块,哗啦啦的掉了满地。 而失去了手套的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 星月看一眼那手,一声冷笑,“看来我前些天还真是说错了,您这哪是不弱啊,简直是登峰造极。” ——无论是武功,还是演技。 那人没说话,负着一只手立在原地,露出来手的那条手臂垂在身侧。 “你说是吗,东皇阁下,或者,我该称呼你——”星月眉间凌厉,隐隐看得出怒气,“弑?” == 卫庄下棋的手一顿,不过片刻后,他便恢复如常,将手中白子抛回了棋盒,淡淡道:“失踪了。” 张良皱眉:“何时?” 卫庄道:“我发现‘他’失联时,是在将近一年半前,从那时到如今,‘他’没有一丝消息。” 张良心道果然。 当时他不在桑海附近,但星月又偏说是他杀了她,这样看来,能将相貌、声音、武功招式模仿的如此相似的,除了黑麒麟,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如今失踪,怕是……凶多吉少了。 卫庄问道:“你已经许久不过问流沙之事了,怎么?” 张良看向他,“师……星月说,我曾亲手杀过她,我想了想,只能是她与徐夫子去桑海的时候了,可当时,我刚从商县离开。” 话一落,卫庄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其实也不相信如今阴阳家那位大人,于是问道:“理由?” ——黑麒麟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 闻言,张良沉默了。 黑麒麟是韩国人,从韩亡前便加入了流沙,他并不怎么能够相信这样的人会背叛流沙,成为内奸,可“他”为什么要杀了白芷呢?难道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怕影响到他们吗? 可又为什么要杀了徐夫子呢? 而且,徐夫子又为什么要说白芷是内奸呢?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也……不清楚。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需要赶快找到星月问一问线索,也想解释,他真的没想害过她。 == 东皇太一发出了一声轻笑,头微微低下,似乎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抬头问道:“怎么发现的?” “很多地方。”星月突然一笑,怒气转瞬消失不见,好像从未有过,“你当时拦住我的时候,说的是你怎么回去,可之前我们的交易分明说要送我回去,按理说,你难道不应该用这个理由来劝我吗?可你却绝口不提我的事,包括后来,我说‘送你回去’,你却没问我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反而问道‘这是你如今的想法?’,于是我猜测,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这里的人,根本就无法回去这一件事。” 而她当时所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都只是为了反复证实那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然何至于装成那个样子。 星月现在想想,都觉得嫌弃。 顿了顿,发现那人并没有吭声,她继续道:“可这两年我一直都在阴阳家,从未与你联系过,你又为什么能在见我第一面时便准确地喊出‘星月’二字?就算你神通广大,情报消息灵敏,知道我如今是阴阳家星月,又怎么能清楚我原本就是这里的人?这件事,就算阴阳家的人,也并不是全部都知道的。“ “所以,我用排除法一看,便只剩下你了,”星月抬眼,“东皇阁下。” 他再次轻笑,低低的声音中莫名有些愉悦,又似乎有些无奈,“是我疏忽了。” “为什么?”星月直视着他。 “什么为什么?” 她皱眉,质问道:“为什么瞒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为什么你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还利用我?!为什么——” “星月。”弑淡声打断了她越说越激动的话,“我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你没有理由质问我。” 星月一愣,一下子住了口。 他继续道:“弑是我,东皇太一也是我,但无论是谁,都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不说,只是认为没有必要。而利用你之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与你做交易的原因我已经在前些日子说过,我不认为我该因此承受你的怒火。” 星月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不得不承认,弑说的话确实是对的,无论他是谁,都从未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反而还在一直帮她。 可她就是无端感觉到了一种欺骗。 难道朋友之间不应该坦诚相对吗?为什么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样的话,叫我以后如何相信你? 弑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已经接受了他的话,于是继续了很久之前的话题,“战场那边,你去帮一下吧,总不能真的让他们打进咸阳城。” 谁知,星月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有什么好处?” 弑一愣,“什么?” “我道是谁给我的勇气,原来是你啊。”她笑了笑,“你明明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打不进来,如今派我去,不过是演场戏罢了,可我……就是不喜欢演戏。” “所以,老规矩,交易吧,你给我什么好处?” 真正的历史上,陈胜下属周文率领的起义军在逼近咸阳时,被秦国的一支军队反扑,再加上其余六国袖手旁观,起义军孤军奋战,终于失败。 所以,他要星月做的,其实是在胡亥以及赵高面前演戏,以稳固地位罢了。 弑沉吟了一下,道:“我给你荀况的消息。” 星月身形一僵,有些微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成交。” 由于心里想事,让她的脸上看起来面无表情,不过下一瞬,弑便看不到了,因为那人已经快不离开了大殿。 脱离开弑的视线之后,星月走过通道的转角,脚步猛地一顿。 紧接着,她弯腰,“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打不过弑,从他释放威压那一刻开始,她的体内就遭到了重创,而后又强忍着痛接了他一掌,没有当时就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 眼前的场景在旋转扭曲,是有些缺氧导致的晕眩,她的身体有些发软,情不自禁地想要扶着墙壁。 可她的手还没有摸到,便被人扶住了。 随后,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身体越虚弱,内力反噬越频繁,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