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蔓青闷声道:“你要是活着出去,至少还能去莲城给我爹治病。”
叶兮十分认同:“说的也是。”
乔蔓青就觉得,如果继续跟叶兮说下去的话,自己一定会气疯,于是她分外明智的选择不再说话,气闷的窝在叶兮怀里,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居然也睡着了。
似乎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碧湖轻舟,垂柳丝绦,画师泼墨于纸,唇角含笑,将轻舟上俊美儒雅的男子临摹入画,随后,素来不曾蒙面的娘,温柔的对着她笑,笑着笑着,掉下泪来。
乔夷修的书房里常年来挂着一副画,画上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碧绿衣裳,眉眼含笑,如水温婉,乔蔓青总是看到乔夷修对着画上的女人说话,说着说着,喉间哽咽。梦里她看见乔夷修跪在地上,已经爬了细纹的脸上,被泪水给糊满,嘴唇翕动,痛苦悔恨的表情,像是在乞求着谁的原谅,后来忧思似乎成疾,相思成灾,在一个夜晚,他终于再也叫不醒,吊着一口气,静卧于冰榻。
忽然又看到叶兮,一袭微尘不染的白衣,站在悬崖上,青丝衣袍被风吹的凛冽,似欲临风而去的仙人,忽然一眨眼,他果然就不见了,她慌得跳下悬崖,就看到他冰冷厌恶的神情:“你跟着跳下来做什么?打乱了我的计划,累赘!”
乔蔓青觉得挺伤心的,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反驳,忽然听不远处脚步声响起,细密又迅速,交杂着雨声,一下一下的抨击着心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累赘,是自己跳下来拖累了叶兮,使得他困在崖底下作茧自缚,又气又急之下,竟猛的惊醒过来,眼前火堆烧的兀自旺盛,叶兮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醒的好巧。”
乔蔓青怔了怔,忽然听雨声泞泥,大雨已转为滂沱,而那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愈发显得张扬放肆,乔蔓青脸色白了白,急忙推了推叶兮:“来人绝不是莲城的人,你快走。”
叶兮坐在火堆前不动,暖色辉映,他容色却是淡淡的,唇角浅弯的笑意,看起来有几分冰冷:“我放不下你啊,怎么走?”
乔蔓青要说什么,叶兮忽然轻笑:“想不想看大夫怎么杀人?”
话音刚落,破庙外突然笑声婉转,穿透雨幕声娇灵而来:“哥哥,主子不是说叶兮吃素么?这吃素的大夫,适才怎么说要杀人呢?咯咯咯。”
“老子大老远的跑来杀一个人,不是让他引颈受戮的,反抗!得反抗!才有意思!”
粗浑的男子声音随后大笑着响起,跟着又是几道粗犷张扬的笑声放肆传来,混杂着雨声不见人影,谱写出一段诡异的章符。
乔蔓青猛地抬手抓住叶兮的胳膊:“知道你吃素的定是相熟之人,诸葛山庄,风沭阳,一定是风沭阳,你还不快走?”
她忧急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叶兮看看她,从容不迫的笑了笑,伸手拢了拢乔蔓青肩上的袍子,将她从干草堆上拉了起来,慢悠悠的扶着她去神台边上坐下来,缓缓一笑:“谁说吃素的,不杀人的?”
他像是在对乔蔓青说,声音轻忽,却似乎透过了雨幕,压过了那几道张狂肆意的笑声,一瞬间雨夜寂静,下一刻,破旧的门外冷风卷雨携进,四人撑着四把映桃梅花伞纵了进来,伞边还滚落着雨珠,红衣女子咯咯娇笑了起来:“哥哥,叶神医生的好俊啊。”
“再俊过会儿也是个死人,二姐何必念着?”最右边上的清瘦男子目不斜视,自一进来起目光便一直落在乔蔓青脸上,“这妮子不是舒家家主舒誉未过门的妻子,莲城的那个小少主么?怎么会和叶兮在一起?”
“主子只让杀叶兮,其他的你管这么多作甚么?”左边上的蓝衫公子显得有些不耐。
最中间的汉子生的尤为高大,声音也分外粗犷雄厚,却偏做一身布巾书生打扮,这样看来,居然也不是显得太过突兀,他笑道:“一会儿乔大小姐可得坐远些,要是误伤了,我们兄妹四人可不好向莲城还有舒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