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蒂埃里又把父亲的原话带给了克劳德,冷漠的克劳德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说托尼没有远见,咱们的普拉蒂尼是强,但是那个阿根廷小子天赋更高。
这是克劳德与托尼第一次在足球上出现分歧,所以蒂埃里记忆犹新。
转瞬间,又有两名大个子向他的方向围拢过来。
此刻,连过两人的蒂埃里没了半点气力已是强弩之末,面对以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的两人,他纵是想过去,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不过,他心中早有计较。
一旁,场边观战的维利心急如焚。
自己喊话之后,弟弟非但没传球,反倒继续带球又过了两人。身旁的人群中又爆发出阵阵喝彩声,但看着场上持球突进的蒂埃里,维利最为清楚不过,这孩子又钻进了那条熟悉的死胡同。
他不担心蒂埃里能否继续过人,也不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他害怕的是,如果蒂埃里继续一股脑儿蛮带到底,那么如猛虎般扑来的两个大个子,必然会伤到他。
维利猛吸一口气,空气在胸腔里转了个圈,马上以更大的势能从嘴里迸出:“蒂……”他还未喊完第一个音节,场上风云突变,一整场粘球过人的蒂埃里,终于传出了第一脚球。
他用了个挑传的脚法,皮球从脚下高高跃起,飘过了围堵过来的所有防守球员,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左侧高速插上的丹尼尔身前。
“该死,他竟然传球了!”
对面的雅克气得叫出了声,他球技虽不如蒂埃里,但到底是年龄大经验十足。他见小孩子队伍这边只要得球,便会立即传给蒂埃里,而整场比赛快过去了,他却没见到蒂埃里给别人传过一脚。
所以,他给自己的球队布置好了防守战术:盯死那个蓬松头发的小矮子,防死他就够了。
话音刚落,得球之后的丹尼尔已如流光般直袭球门而去,一年前在普拉蒂尼球场的那次滑稽失误,也令这个孩子无时无刻不想在这块球场上重新证明自己。现在,是他最好的机会。
对方的所有防守火力已经被蒂埃里吸引过去了,此刻,自己的身前一马平川,除了那个越来越近的守门员之外,再也见不到一名球员。
丹尼尔咬牙,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二次提速,几乎已经和身后正追赶他的那些长腿大孩子差不多快了,皮球在他脚下蹦蹦跳跳,愈发难以控制。
“妈的,不管了!”
丹尼尔在心中对自己吼了一声,抬眼瞟了一下球门的方向,也管不着门将站位如何,自己应该怎么处理更为妥当。
他使出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注入右腿之间,踢在皮球之上,皮球应声而起划空而去……
——
“轻点,疼死我了,轻点,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昨晚我不是让你别跟丹尼尔他们来吗,弄得我约会都翘了,我看你待会儿回家怎么跟托尼和妈妈解释。自己把汗擦干净,我再给你抹点酒精!”
天色黑了,繁星现身苍穹,注视着人间生灵。孩子们的普拉蒂尼球场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兄弟二人还坐在冷杉树下。
维利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拿着棉签,一点一点轻轻在蒂埃里伤口上涂抹着。而蒂埃里坐在他身旁,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嗷嗷叫喊,拿着条毛巾在背上胡乱擦抹着,小小的圆脸上尽是兴奋。
“维利,我刚才帅吗?”他又高喊着,“要不是我最后插上去补了一脚,我们根本赢不了比赛。你说那些高年级的输了怎么不请我们去‘调色板’吃披萨啊,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大力出奇迹,是丹尼尔最后的演绎。只是这两者是分开的,丹尼尔力的确是够大了,奇迹最终却出现在蒂埃里身上。
比赛尾声,丹尼尔说的那一脚瞎蒙的大力射门质量奇高,皮球甚至越过了守门员的十指关,让那个高年级学生望尘莫及。
只是,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皮球从左边飞起,“嘣”一声闷响,却击中了右门柱位置放的书包,弹了出来。
幸好,从不曾信任过队友的蒂埃里在传球之后及时插上,用了自己最不擅长的头球又将它顶回网窝,彻底杀死了比赛。
“你还想吃披萨?”维利重重用棉签在蒂埃里的伤口上戳了一下,疼得他哇哇大叫。
停了一停,维利又没好气地说道:“你瞧见那雅克最后看你的眼神了吗,简直就像是想杀了你一样,如果不是我最后挡在你前面,估计他已经动手了。”
“诶,维利,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是从昂利那儿听说的吗?”蒂埃里不解地问了问,他不知道哥哥是如何认识那雅克的。
只见维利瞟了一眼自己,然后说:“不,雅克之前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狠角色,去年因为揍了个老师被退学了,这事我们都传开了,但你们这些小学生肯定是不知道的。”
蒂埃里听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没有为今天的事情后怕,心里反倒想着昂利和雅克是兄弟,他俩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为何性格会如此不同?
他想着想着,又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间,维利已经帮自己处理完了身上所有的伤口,紧接着又递过一瓶水来。
“蒂蒂,你知道妈妈要和托尼离婚了吗?”维利忽然问道。
“知道,他俩还刻意瞒着我,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事,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蒂埃里很自然地回答着,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那天起夜上厕所,他偷偷听见了父母在房间里商量着离婚。他好奇离婚究竟是什么,于是找了个机会,等罗丹先生来家中为自己看病时,就顺便问了问。
冷冷地罗丹先生话也是冷冷的,他先是直言不讳为自己解释了一遍什么是离婚,又说父亲托尼和母亲玛丽斯就像粉笔与奶酪,它们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一个是用的一个是吃的,根本不能放在一起。
蒂埃里非常认同罗丹先生的看法,他也觉得父母根本不是一路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往就能让他俩吵上整整一天。
这时,维利又问到他对父母离婚这件事的看法,他就将罗丹先生的原话说了一遍。听完后,维利沉默了片刻,也重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所有人的看法都差不多。
“蒂蒂,你也知道我不是托尼亲生的吧?”维利又问道。
“知道,怎么了?”蒂埃里反问着。
维利少见地叹了叹气,又说:“要是他们离婚了,那我们以后可能就不能在一起生活了,我可能……”
他话还未说完,却听蒂埃里天真地问道:“他俩离婚又怎么了,你永远是我哥哥,这不会变啊?”
维利愣怔了一瞬,倏而,脸上表情柔和了起来:“谢谢你,蒂埃里,我们永远是兄弟。”
夜色更浓,清冷的月辉洒向了整个普拉蒂尼球场,却在兄弟二人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变得温暖起来。
两人坐在冷杉树下又开始聊着天,他俩从足球聊到学校,又从学校聊到蒂埃里听不太懂的爱情,接着又从爱情聊到梦想。
多年之后,兄弟二人时常会记起这个独特的夜晚,他们早已忘却了聊过什么,只记得错过门禁时间的自己,回家后又挨了父母的一顿胖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