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御怔住了,哑然地看着沈棠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不会看不出沈棠落对云浮九殿下的在意之深。
离御无法想象,既是被沈棠落默默藏在心底的人,一旦永远失去,会给她造成多大的打击。
这种时候,劝有何用?
在沈棠落这里劝慰大抵是最苍白无力,最为令人不屑的东西。
最好的办法,就是依着她,等有一日,她能自己走出来那才会是真正的释然。
离御深深看了沈棠落一眼平复了心绪,走到榻前敛起眸光,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他握紧了双手,复杂的目光落在君云肆的脸上。
榻上的男子双眸紧闭,眉眼间透着一抹令人无法忽视的凌厉之气,宛若天生的主宰者。
若非在他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生的气息,都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随时随地都会醒过来。
沉下心来,再细心看去,不知为何,离御竟从这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感受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哀戚。
他忍不住怀疑,九殿下并没有真正地沉睡下去,他似乎还有未了却的心愿,还在等着他去做。
离御嘴角不着痕迹地扯动了一下,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摇了摇头,收敛了神思,凝眉认真检查起君云肆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在此之前尽管离御从未正面见过君云肆,却听说过不少有关他的传闻。
世人常道云浮九殿下一手炼药术闻绝离空,然生性薄凉,尽无怜世之心,空为神医之名。
可他却偶然知晓,九殿下铁骨药心,济扶苍生,不留名姓,不问得失。
四年前,极寒之域那场震惊离空的天祸,差点蔓延到了附近的栖桑国边境城。
沈棠落以一己之力控制了邪毒肆虐,让千幻这个名字扬遍古玄界,更是创立了七韶山。
他身为下属,被沈棠落派去栖桑边境城受灾百姓聚集地送药,就是在那个时候,远远瞥见了云浮九殿下的身影。
他很清楚,那次栖桑国边境的灾情,能迅速控制住,是君云肆布下的药障,而非他炼制出来的灵药。
如今,真实地见到他仰慕了已久的人就这么冰冷冷地躺在自己面前,而他一身医术,偏偏无能为力,心里也不免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沉重悲叹。
这副身躯结实精炼,却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窟洞遍布,黑青成片。
哪怕已经过了数日,萦绕的黑气已然褪尽,可留下的那一个个又深又沉的窟洞,依旧让人看起来心惊胆战。
就算离御见惯了大风大浪,也都有些不忍看了。
可想而知,日日都要面对这种揪心画面的沈棠落会是何种心情。
他看得出来,这些伤口每日都会被人细心地以药灵浸水处理,才不至于溃烂腐臭。
凡胎肉体,总会有腐烂成泥的一日,她为何执意守着一具注定无法活过来的尸体,不肯让其入土安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