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眼眸中的那份深不可测此时也荡然无存,露出的,就只是一份单纯的欢欣。恍惚间弥诗倏然觉得对面和自己弈棋的不是一个成年男子,就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这盘棋似乎便能包涵他的全部,但这对弥诗而言,就只是种心血来潮的消遣罢了。
弥诗执子行棋。
车九平八。
洛星河的状态貌似也上来了。
炮二平三。
正在这时,他却忽然听弥诗问道:
“下了几年的棋。”
声音冷淡,毫无波澜。明明是个问句,听起来却像是陈述句。
这是什么?
......
是盘外招!
洛星河眼中欢欣平添了一丝的兴奋,他没想到这小姑娘下棋的架势还挺足,挺上道的。
有江湖棋局那味了!
象三进五。
下完这一手后,洛星河开始接弥诗的盘外招:“打小就开始下了,大概七岁那年在老家开始的吧......我现在快奔三十了,哈哈。”说完还干笑两声。
吴侬软语的,应该是江南男子。音色很平常很大众,可温柔的却如和煦春风一样,令人骀荡神怡。
这话听起来就是单纯的应答,弥诗点头‘嗯’了声,转而拿起棋子又走出了一步。
马八进七。
可紧接着,那洛星河嗫嚅着嘴唇,明显是在组织语言想说什么。眼神闪烁明暗不定,弥诗估摸着接下来他应该是吐不出好话,所以再度出言,试图先发制人来限他的嘴。
“棋下的不错。”
洛星河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当职业棋手挣钱吗?”
笑一下子凝固在脸上,看起来特别僵硬,氛围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接着,就只听洛星辰吞吞吐吐的答道:“嗯...嗯~,自然是看水平,赢的多自然赚的多。”
这时,弥诗正落完子。
马八进四。
......
弥诗抬起头看着洛星河,而大脑因被尴尬氛围所搅混乱的洛星河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落子了。
他涨红着脸,尴尬的笑了笑。看了眼棋盘,仓皇的来了一手。
马二进一。
然后带了点莫名慌张的看向弥诗。
幸好,对方似乎是饶过了自己刚才的话。没再过度关注,转而又下了一手。
卒三进一。
洛星河楞了楞,恍然一笑,又开始专心起了眼前的这盘棋。
兵七进一。
弥诗在发觉对方好像误解了自己的话语后便不再开口,且经过了大概十分钟的预热,她也来了状态。
车八进四。
洛星河,车一进一。
弥诗,炮三进五。
炮三平七。
车八平三。
......
随着棋局愈发激烈,洛星河那溢于言表的欣然之色也渐渐多了一份意味。
眸光闪闪,流露着些许哀伤,不知在想谁,在想什么。
……
棋还在下,杀得难解难分,手腕上的智能表一阵刺耳的铃声却在此时拉回了他的思绪。
即将落下的棋子怔然悬停在半空,他神色明暗纷杂似是还在犹豫,可还是站了起来,擦拭了窗雾,而后脸贴在上面望着。
不远处,轨道的下方,是一个湖。
雪色朦胧下的湖水仍旧是波光粼粼,倒映着一方夜色,漫天星河。
湖面不算非常大,但毕竟是秀水,视线沉浸在那些倒映着的皓洁星辰便仍会觉得浩淼。
蒙着雪的漫天银汉清晰的倒映在了镜湖中。
雪,落触。
荡开了涟漪,湖中星河有些失真了,变得如梦似幻。
那份粲然照亮了这片黑夜,令人神往。
这列车的窗沿相对较宽,够放上一杯奶茶的了。洛星河踏上座椅,坐到了窗沿上,背靠着厚厚的窗户。
估摸着列车头已行驶到了星湖上方,洛星河对着弥诗微微笑了笑,笑里带着些歉意。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圆球状的东西,将这玩意握在手里往窗户上拍。
随着一声轰响,那厚重的玻璃霎时间被炸的支离破碎,在压强差的瞬间作用下,他整个人直接飞出窗外。身为机械人的弥诗只是扶着座椅便稳稳站住,整个列车也在这同时降起速来。
弥诗沿扶着座椅一步一步摸到到窗边,此时的吸力已经完全容得她整个机械人放手站立的地步。
缄默的看向窗外的那片星湖。人早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下,不见踪迹。
只有窗沿上,血迹还未干,成了证明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待到列车完全停下来,乘务员从乘务室里出来,神色茫然,似乎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旁观着全程的许可白皱着眉说了句‘晦气’然后继续转身坐起了军姿。
而.......
弥诗也只是静静的站在窗边,对着窗外的夜色,满脸木然。从窗外飘入的雪落在了她的眼睑上,平添几分洁白。
她就这么不管一旁不断追问的乘务员,沉默了良响。
转身,走向了许可白。
空留座位上的那盘无人过问,被风吹的横七八竖的残局。
徒增了几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