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对他不闻不问的样子,张士彦心里难受极了,她若是对他不爽,还不如像以前那样打他几下、捶他几拳,她不理不睬的样子,比她置气发火的样子还要让张士彦难受,要不是门口跟着这两个人,他定是要进去,在她面前撒泼耍无赖了。
身为长男,张府的大少爷,他在家仆面前如何能哭得出来?这要是被传出去了,他的颜面就丢尽了。
药台上忙了六七个时辰的和姑,依着烛光,捻起药盒里的黄柏、白芷,只是淡淡地应道:“嗯。”
仅仅是这句平淡地答应的声音,张士彦听罢,喉头如同哽住异物,他觉得他的委屈她都不在乎、不心疼,绕来绕去,他只不过是担心她的安危,想让她在他的身边,好保护她,他也只不过想讨她伸出她温柔的臂弯,像以前那样抱抱他。
和姑又不是张家的医官,没必要称呼他“大少爷”,她不过一介草莽游医,张士彦久久不进屋,屋外虽无凛冽寒风,倒也是更深露重,和姑对他,还是存有一丝心软。
“劳烦张公子进屋,小医为张公子探探脉象。”
和姑将手里的药碾搁下,抬头,恰好对上张士彦望着她的眸子,若是思念有声,张士彦满眼写的都是“我想你”,杀父之仇不能忘,和姑暗自提醒自己,你不能对他心软。
其实,和姑所言的杀父之仇,其“父”是她医门的师父,她自己小便是逃荒的流民,是她师父救她一命,还将医术传授于她。
师父于她来说,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三年前,宜阳有匪作乱,百姓终日惶恐不安,张士彦率兵剿匪,大杀匪徒及其亲戚一万人而有余,郡外乱葬岗的土坟都是血红色的,无辜之人也不在其数,统统都被他下令杀了。
可若真要辨清是非黑白,无辜之人也死有余辜。
传闻,国医圣手死于此次剿匪,仅是因为他与匪徒有干系,民间有人说张士彦残暴,但是宜阳的老百姓却爱戴他的残暴。
知堂老人见张士彦站在屋外久久不迈脚进去,以为他嫌弃药坊烧火房简陋粗鄙,担心药渍弄脏了自己的华服,便委婉地替张士彦解释道:“医姑老爷操劳,大少爷怕扰乱了医姑老爷的药台,若是能请医姑老爷……”
和姑虽不如俗世之人圆滑,但是话里有话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她意会,“可。”便从药台后面走出来,擦了擦手上的药渍,她走近每一步就像是踏在张士彦的心口上,让他有些胸闷,有些窒息。
“张公子劳烦抬手,小医诊脉。”
眼前的这方巾掩面女子,眉宇间清冷疏离,“还是借一步诊脉罢。”张士彦捉住和姑的手腕,“你二人去前面医堂等我。”他差知堂和水芝离开。
“诺。”他是一家之主,家仆何故有权利限制他的行踪呢,家仆二人不过担心夜深寒重,忧虑主子的安康,此时以至药坊,二人也安心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