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浑然不在意的说道：“我可是太子侧妃的姨母，那家人怎么敢往外传？他们不说，谁会知道？咱们银两不够，难不成你想和二房一家挤在一块儿？日后你的同僚们、京中的命妇女眷来咱们家，连个招待他们的地方都没有，还不是让人看不起？”

舒振章气得吹胡子瞪眼，脸涨得通红。

舒慧也跟着劝道：“是啊，爹，娘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反正那房子怎么也是卖，卖多卖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干嘛替人家考虑，不替咱们考虑考虑？”

“话可不是这么说，”舒虞幽幽的说道：“所谓‘贵不凌贱，富不傲贫’，咱们刚到京城，就做出这般仗势欺人的事情，可是会为咱们舒家日后埋下隐患的。”

周氏没想料到舒虞会站出来反驳，当下道：“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

舒虞看向周氏，神情冷淡，“我虽然没你阅历丰富，却也读过《后汉书》，也知道‘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的道理。大丈夫应该自立自重，心地坦然，只要品德高洁，德行不亏，即便居住在陋巷，也能够坦然处之，自会有君子愿意相交。”

“这才刚刚到京城，都还没有授职，咱们舒家就迫不及待的借着权势欺压他人，先不说卖咱们房子那家人如何不甘心，女儿只问父亲良心过得去吗？您就不怕经历了今日之事，您的底线会动摇，日后会变成贪得无厌、德行败坏之人吗？”

“舒虞！”周氏厉声打断她，“这也是你能说的话吗？你以为自己读了几篇文章，就能站在这里对你的父母指手画脚了吗？”

这是要给她扣一个不孝的帽子？

舒虞轻笑。

“你笑什么？”周氏问。

“我笑你们愚蠢，只看得到蝇头小利。”舒虞声音中仿佛淬着碎冰，“延平坊住着的都是什么人？按照规制，三进的院子该是几品大院能够住的，你们都没有去打听吧？”

“那我在这里告诉你们，延平坊所住着的，基本上都是朝中三四品以上的官员。京城这些世家和贵胄，盘根错节，你就知道卖房子给咱们的那户人家是什么任人搓揉的泥人？他们就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太子侧妃的姨母？威远伯夫人的妹妹？你当真以为这层关系说出去吓人？从重华门往下丢几块砖，都能砸中几个皇亲贵胄。我只告诉你，上头真要抓小辫子，这件事足够父亲遭到弹劾的了。”

舒虞吁了口气，继续说道：“沈惜柔是太子侧妃不假，可是那东宫太子妃是谁，你们就没打听过？皇后娘娘的内侄女，你觉得皇后以及太子妃会待见沈惜柔的娘家人吗？”

若说之前的话，周氏听了都不以为意，可这最后一句话，她却听进去了。

舒虞这话不假，郭皇后和太子妃若是想抓沈侧妃的小辫子，舒家做过的事情，必然会被查出来。

周氏冷汗涔涔，却拉不下脸。

“父亲，虞儿说的不错。”舒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舒虞，这才对舒振章拱手，“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这是父亲教导过儿子的，儿子希望父亲可以永远恪守本心，不要迷失自己。”

舒振章嘴唇嗫嚅，半天才感叹：“是我狭隘了，眼见还不如两个孩子。”

舒慧生怕理想中的大房子没了，着急的说道：“爹，你们连定金都付了，难不成还能拉得下脸去退了？”

“这……”舒振章也是满脸的为难。

退吧，如周氏所说，他们手上的钱只足够买一套二进的方子。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加上二弟家一大家子人，难不成要挤到二进的小房子里面？

可是不退，他们又不能心安理得的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