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暝渊神色如常,并未因太子亲自降阶相迎而有任何的惶恐,“卑职许久未回京城,京城的风土样貌早已不熟悉了。姗姗来迟,有劳殿下久等了,殿下担待。”
燕璟大笑道:“穆国公这是说哪儿的话,孤虽比你年长两岁,却要唤你一声舅舅,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生分,回头孤亲自带着你逛一逛金陵城,保你立刻就熟悉起来。”
不过是场面话,两人谁也没有往心里去。
燕璟转身,湛暝渊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晦暗。
“此人看似温和守礼,进退有度,实则心机深沉,难于窥测,阿虞若是嫁给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彼时在军中,他与沈伯伯对月饮酒,沈伯伯喝得微醺,无限愁恼的说出这番话。
若燕璟只是寻常儿郎,沈维祯绝不会将女儿嫁给他,谁让这是天子赐婚,此事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再后来,他见到的就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阿虞,浑身鲜血的阿虞,奄奄一息的阿虞,就那般软软的了无生气的躺在他的臂弯,那双总是盛满了璀璨笑意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那颗鲜活热烈的心脏再也没能跳动。
湛暝渊握紧了腰间佩剑,复又松开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舒虞。
小姑娘却在盯着燕璟看,目光灼热。
湛暝渊有些郁卒,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舒虞注意力全在燕璟身上,好在周围全是比她更激动的少女,也没人注意到她。
直到太子的仪仗渐渐远去,舒虞才回过神来,舒慧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表姐现今是东宫侧妃,她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接触到穆国公,若是她能够嫁给穆国公该有多好,嫁过去便是诰命夫人,受无数人的尊敬和艳羡。
舒慧已经开始做起了美梦。
觑了一眼身边的舒虞,回去就让阿娘快点把她打发了,有舒虞这样丑陋的姐姐在,外人必定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们。
舒虞却不知道舒慧在想什么,直到回到威远伯府,舒慧仍旧难以平静。
却说舒慧回去便拉着周氏说话,“阿娘,你是不知道,那穆国公当真是丰神俊秀,我从未见过那样英俊、那样威风的儿郎!”舒慧兴冲冲的说道。
周氏看了一眼舒慧身后的舒虞,嗔道:“你一个姑娘家,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在您跟前,有什么可害臊的?”舒慧半点儿不扭捏,“阿娘,我瞧着京城中不少姑娘都心悦那穆国公呢。”
“那你呢?”周氏笑着问道。
舒慧凑过去,在周氏耳畔私语:“我当然也喜欢他,阿娘,您能不能让表姐帮帮忙,在太子跟前说一声,让我嫁给穆国公啊?”
正百无聊赖的盯着鞋子看的舒虞:“?”你是对自己的身份没什么认知吗?
实在不是她故意竖起耳朵偷听,实在是这便宜妹妹声音太大了,她不想听都不断的往耳朵里钻。
周氏没想到舒慧这般胆大,震惊了好一会儿,刚想开口说什么,想到屋里面还有舒虞,便对舒虞道:“你哥哥刚刚派人寻你,想来是有什么事情,你过去看看吧。”
舒虞有些失望,还想留下来看戏,既然周氏都开口了,就算死皮赖脸留下来,周氏也不会让她听到,索性欠身退下。
“我说你啊,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周氏啜了口茶,这才出声训斥舒慧,“那湛家的门楣也是你能妄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