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虞一直知道湛暝渊长大会是个美男子,毕竟,他有那样英武非凡的父亲、风华绝代的母亲。
年少时的他,便生得格外的好看,那时候的沈清虞,何尝不是因为他的相貌在一众玩伴中最为拔尖,才喜欢与他一块儿玩耍呢?
舒虞望着湛暝渊失神,恍恍惚惚中,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他。
她与他隔着窗纱说话,对着他使小性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都看不到你的脸,咱们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要不,你把门打开,我想看你一眼,就一眼,然后就把门关上,绝不会让我阿娘知道。”
彼时她出了水痘,不能吹风,阿娘知道她性子跳脱,生怕看不住她让她跑出屋子,特意让人将她闺房的门窗都从外面锁了。
小少年湛暝渊声音中却带着笑意,一如此时滁州城的月色般惑人,“笨阿虞,要不,我让你隔着窗纱摸一下我的脸?”
隔着金粉纱窗,舒虞摩挲着他的脸。
轮廓、眉目、鼻梁、嘴唇、下巴……
对面那人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捉住她作怪的手,笑道:“好痒,阿虞,你听到了吗?外面有黄莺在唱歌,燕子又来你的屋檐下筑巢了,你快些好起来吧。”
后来,她读到了白乐天的一句诗,“画堂三月初三日,絮扑窗纱燕拂檐”,不知怎地,仿佛有一只小燕子掠过她的心湖,留下一串涟漪。
彼时豆蔻年华,既盼望着他早些归来,又不情愿长大。因为等她长大了,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也是那一年,懵懂无知的沈清虞开始有了心事。
窗纱换了数次,唱歌的黄莺儿不知是不是最初那只,燕子也来回了好几趟,她最终没有等到他回来,亦没有等到出阁的那一天。
舒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也曾设想过他长成后会是什么模样,偷偷画了他的小像,又怕被人看到,折起来放进最不起眼的书里,塞进书架,却又忍不住时常拿出来看。
“怎么了?倒也不必这么激动吧?”湛暝渊出声,将舒虞的思绪拉了回来。
舒虞侧开身,“刚刚眼中进沙子了,”她飞快的眨眨眼,再抬起头时,除了眼眶微红,已无异样,“怎么想起摘了面具?不会跟戏文里演的一样,谁要是看了你的容颜,就要对你负责吧?”
“说什么浑话?就算是负责,也该是我……”湛暝渊赶忙闭嘴,转移话题:“我看那边的小摊子生意挺好,想来味道应该不错,我们去尝尝吧?”
舒虞还以为他要说天色已晚、早些回去休息呢。
她跟着湛暝渊去了那小摊子前,摊主是一对老夫妇,老夫妻俩佝偻着背,在摊子后面忙碌。
“小哥,热腾腾的酒酿圆子,健脾养胃再合适不过了,要来一碗不?”老婆婆笑眯眯的说道。
湛暝渊看着背对着他的舒虞,小姑娘的背影毛茸茸的,无端的叫人心中一软。
“来两碗。”他声音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还有我!还有我!
站在一旁抱着一堆东西的流影眼巴巴望着湛暝渊,后者却视若无睹,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舒虞将自己面前的桌面擦干净,又将他面前的擦干净,这才坐下来,托着腮看着那老夫妻忙碌。
老大爷正将糯米面团揉搓成圆子,鼻尖沾了面粉,老婆婆伸手将老大爷鼻尖上的面粉擦掉,旁边一个穿着粗布小袄的小女孩笑得前仰后合的。
那小女孩六七岁上下的年纪,头发编成了一根小辫儿,直直向上生长,跟个冲天炮似的。随着小姑娘的笑,冲天辫也跟着颤抖。
舒虞看着这滑稽的样儿,不禁莞尔,又挺羡慕他们平淡的生活,虽然清苦了一些,到底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老婆婆招呼小女孩,“妮儿,来把这个给那两位客官端过去。”
但见那小女孩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糯米圆子,跟小旋风似的穿梭在人群当中。
舒虞生怕那孩子会撞到了人,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
没想到那孩子机灵得很,等两碗酒酿圆子到了二人桌上的时候,里面的汤水甚至都没怎么晃悠。
“大哥哥,大姐姐,请慢用,俺爷俺奶做的酒酿圆子,在这滁州城都是排得上号的。”小女孩挺着胸脯,骄傲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