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 午夜,薇奥拉把我们吵醒了。她哭得可怜兮兮,让人无法不管她。我叫埃里克回去睡觉,但是他不听,下楼给她冲奶粉去了。 “你这个小家伙哭声倒是挺大的,”我坐在床上晃着她,“耐心点儿啊,爸爸马上就来了。” 现在将埃里克和我自称为父母还是怪怪的,此前我们表现得像是新婚夫妇一样,接着就有孩子了!这一切太快了,埃里克给我买了一本关于如何照顾宝宝的书,我还没来得及读,现在的我基本上是靠本能。 我开始为她哼歌,她慢慢平静下来,生气地小声哼哼,好像是在问为何喂她东西要花这么久。我意识到正常情况下,一个母亲是能很快让孩子饱足的,然后心里一沉,我做不到。我还要为此准备,而这又会花一段时间。 埃里克手里拿着奶瓶上来了。 “太谢谢了,你有没有检查一下是不是过烫了?” “当然了,亲爱的。”他疲倦地回答。 “过来让我靠着,我喂她喝,她进食的时候非常可爱。” 我们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埃里克在我身后抱着我,我则抱着宝宝,几番诱导后,她找到了奶嘴。 “是不是很萌?”我轻声说,“她那双眼睛像这样闭着。” “是的。”这么说可能是为了迎合我,他的手穿过我的头发。 “我敢说很多丈夫都做不到你这个地步。”我往他怀里钻了钻。 “我做什么了?” “半夜陪我起来照顾她。” 他耸耸肩:“我不是很喜欢睡觉。” “噢,别说了,接受我的感谢吧。” “我……不敢当-” “能不能别说了?”我低声厉呵,“那么多回以后我以为我们已经不会再进行这种对话了,不会再有‘不敢当’了,这听起来很丧气!我不想让你觉得欠我什么,你所做的事应当是完全出于爱意的,我也是。我已经原谅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了——一切都可以原谅。当我说一切的时候,就是一切的意思!老是提起往事是没好处的,现在你应该非常清楚,你是个忠诚且体贴的丈夫,你很明白爱着自己妻子意味着什么。” “你是这么想的?”他有点惊讶,“你觉得我忠诚且体贴?” “当然,我觉得你已经是个很棒的丈夫,别的女人都会嫉妒我的。” “当然……”他略带挖苦地轻声说着,想都没想就把手伸到了脸上。 “对于生活来说,远远有比外在更重要的东西。你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我爱你,埃里克,全心全意。” “我……”他犹豫地说,“我想比现在……更加爱你。” “什么意思?” “你给了我一切,我却没有拿任何东西来报答你。” “你不欠我什么,埃里克。” “是啊,我不欠你,我是想报答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就要像你爱我那样爱你,”他坚定地说,“我要做些什么?” 薇奥拉松开了奶嘴,我把奶瓶搁到了床头柜上。 “我……”我小心翼翼地说,“觉得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都行。” “我要你爱薇奥拉,以父亲称呼自己,并试着成为一个父亲。如果你想用一种更深沉的方式来展现爱意的话,这就是我的请求。” 他直直盯着我,然后看向了并无一物的前方,他歪斜的嘴唇张了一会儿,然后说: “那么我会的,凡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 “但是是因为你觉得欠我的,就像你说的那样,还是因为爱我?” “因为我非常爱你,所以觉得不能亏欠你……我希望我能再爱你一些。” “我喜欢你这么说,”我倚在他肩上,“这就对了……” 他吻了下我的头顶,我感觉自己在他的触碰之下暖和了起来。早些时候我还是有些失落的,我的灵魂还没炽热到冒烟的地步,就被薇奥拉给打扰了,以后都会是这样的吗?如果我们以后都不会有二人时光了该怎么办? “我爱你。”他贴着我的耳朵说。 “我也爱你。”我闭上眼睛轻叹,“我看看能不能让她睡着,这样就能继续之前的了。” “你还没累吗?” “噢,没有,在这一点上不会累的。” 我低头望着薇奥拉,把她安顿到抽屉里,一感到失去肢体接触,她就发起牢骚,开始呜呜咽咽,我只好把她抱得更紧,只有这样她在会平静下来,不过我还是可以听见她不满的呢喃声。 “每当我放下她的时候我就感觉很难受,”我轻声说,“如果她觉得我再也不会来抱她了怎么办?” “什么意思?”我回到埃里克身边的时候,他问道。 “如果她还记得母亲是怎样遗弃她的话会怎样?也许那就是她坚持要人抱的原因。” 他的面容上覆上一层阴影,我靠在他心口的位置,他的手则穿过我的发,抚在我头上。 “也许你是对的,这不是记忆,这是……一种感觉,我记得……” 我把手指压在他嘴上:“不,我不是要让你回忆起旧时的记忆,我只是在想……” “她现在睡了吗?” 我看了她一眼:“我觉得睡了……希望她就保持这个状态,我们安静点就好。” 和我对视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不只有情/欲,事实上,这一次情/欲只占很少的部分,在做/爱时,他的眼睛深处总是有两种情感,是的,但是另一种是……无法描述的。也许我可以将它形容为感激?但是比感激要深,是一个不存在的词…… 只要和他对视,我就知道他爱我,显然,此时此刻他别的都不想要,只想要我,不过他又有什么时候想要过别的东西呢?音乐,当然了,但是对他而言,我比音乐更重要,他常这么说。 薇奥拉很乖,直到我们事后蜷起来时,才没忍住哭泣,我慢吞吞地到她身边,视线朦胧。 “你等急了,是不是?”我打了个哈欠,抱起她贴在胸口。 我画圈抚着她的后背,时而轻拍以安抚她,然后就把她带到床上。 “她可以睡在我们中间吗?”我疲倦地问,“我只想睡觉了,我觉得她不和我们在一起的话是不会消停的。” “如果我们翻身了呢?” “不会的……吧?” “还有我的噩梦。” “但是最近你没有经常辗转了-” “我可能。” “我可以把抽屉取出来放在我们身边吗?” “好吧。”他说着,然后我就去取了。 终于让她在我和埃里克之间安顿好了之后,我们三个才一觉睡到天明。 埃里克 克莉丝汀很累,但是非常开心。我能看得出来她现在散发着光芒,比之前更加生动。无论何时,只要她的视线落在孩子身上,她的眼睛就明亮了起来。 她开始穿围裙了,说话也是唱歌的语气,阅读我买来的那些照顾婴儿的书。她一心一意照顾她的女儿,并从她身上获得了乐趣。光是看着这一切,我就绝不可能感到失落,尽管我的心头仍会感到一记重击,意识到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错过了怎样的天堂。 我想帮忙,但是我做不到。如果我试图去抱婴儿,我的身子就控制不住地僵直了,而且通常不管我穿什么,她都会把奶吐在我身上。 正因如此,我从未直接去帮克莉丝汀,但是我会帮着洗衣,有许多的衣物要洗。我会冲奶粉,洗奶瓶,给她买玩具,给克莉丝汀和我自己做饭,只要是和宝宝不直接相干的事我都会去做。可事情还是太多了,我真不知道母亲们是怎么做到全靠自己解决的,很高兴克莉丝汀还有我,帮她做事感觉很好,这样我就知道,只要有我在,她就不必操劳太多。 她不停地感谢我,一直跟我说:“她睡了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奏乐了。”但是她总是精疲力竭,宝宝一睡,她也跟着睡了。不过我不介意就是了。我没有权利在意这些。 我们像这样过了两周,直到一阵敲门声传来。我惊惧地浑身一僵。克莉丝汀在沙发上睡着,因为疲倦而舒展着身子。 我戴上面具,脑海里闪现各种各样的方案。其中,只有一个是以杀人结尾的,那就是假如对方是个警察,并且这个结局没有挽回的方法。不过也可能是个小孩子,或是找错了屋子的人。 我打开门,看见一个黑衣女人,帽子也是黑色,棕发绾得紧紧的。看见我的面具时,她也僵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想起了克莉丝汀给她讲过的那个编造的故事,于是放松下来。 “下午好,先生,”她说,“我是克拉丽斯·杜瓦尔。我想我们未曾见过。” “我是让·德拉莫。” “很高兴见到您,我来看看您的妻子是否还好,她已经有两周没来拜访了,劳拉和我都很关心她。” “她睡了,她现在心思都在宝宝身上。” 那女人的眼睛瞪大了:“宝宝?怎、怎么-?” “领养的。” “噢,那很好啊。我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望她和孩子?” “大概一小时之内吧。” “那我之后再来,很高兴见到您,先生。” “我也是,”我语气生硬,然后加上了一句,“女士。” “再见。” 她转身朝马走去,在横坐马鞍上找好了位置。我目送她了一会儿,然后关上门。和克莉丝汀以外的人交流会令我害怕。 克莉丝汀在沙发上喃喃,倦意十足:“谁啊?” “你的一位朋友。” 她悲叹说:“噢,不,我都没时间看她们,她们一定觉得我是不喜欢她们了。” “不,没有,我跟她说了孩子的事,她很理解。” 她已经开始哭了。我坐在她身边,小心轻柔地抱着她,就像她抱孩子一样。 “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贴在我胸口摇摇头,流泪抽噎。 “我只是……累了,”她试图说,“我是这么想的……就这样,还有……如果她们觉得……我、我现在不想和她们做朋友了……怎么办?觉得我……太忙了?” “当然不会了……倒不是说我有多了解别人,但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想呢?还有,我跟她说了一小时后可以过来。” “噢,那好,”她叹息,“我……抱歉我因为太累就发牢骚,而你做了这么多-” “我并没有像别人那样觉得疲累,这都还不够。不过你别为这个哭了,没事的。要不要我把薇奥拉抱过来?” “抱……抱过来?不、别,她在睡觉,别把她弄醒了……” “好……你也该睡了。” 她头紧挨我:“呆在我身边,好吗?” “当然。” 我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她睡觉的时候差不多是躺在我身上。不能说我丝毫没有合眼,但是有她离我这么近,比光睡觉要好多了,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