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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中文 > 圣殿之俘(授权翻译/《剧院魅影 > 强音

强音

克莉丝汀  我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上上下下地打扫屋子。整栋屋子是灰暗的色调,但是我们把地毯和窗帘拿到外面拍打过后,原本的颜色又回来了。它们的原色相当可爱,我认为不需要换了。窗帘是墨绿的,扶手椅是褪了色的红,其他的家具则是规规矩矩的样式。不幸的是,要换的特别多,不是被虫蛀了,就是用坏了。  在打扫过程中,埃里克和我都保持一种紧张的状态,我大胆地想着,今晚可能就是初夜(尽管因为他的伤,我们不得不慢慢来),但是这种期待立刻落空了。  后来我们打扫到累的时候,坐在沙发上,靠着坐垫,此时我终于朝他搭话了。  “埃里克?”  他嘴唇微张,看向我:“怎么了亲爱的?”  “我不喜欢有事隔阂在我们之间。”  “你以为我喜欢?”他转过头去望向前方,双手交叠。  “当然没有……我只是很抱歉,我不该冒昧推测事情。”  他摇头:“我们有约在先,我会守约,”他话题一转,“我得买床单来,还有床垫,你刚刚是不是说看见了一只老鼠?”  “这么快就把我的尖叫忘啦?”  他忍住没笑:“那我再买只猫好了……你是想留在家里,还是和我一起?”  “留下来好了,这样更有效率,我还要洗衣服。”  他脸色稍稍黯淡了一些:“那我一个人好了……几个小时后就回。”  他站起来,我跟着他走到衣帽架附近,上面挂着他的黑面具还有外套。  “我爱你。”  他转过身,手里拿着面具:“我也爱你。”  我的手覆上他斑驳的脸颊,他则在这触感下闭上了眼,我轻浅一笑。  “吻别?”  他挑起我下巴的动作带有一种奇异的自信,我们双唇相触相依,之后我长出了一大口气,对他的自信讶异万分。面具啪嗒落地,我的血管在膨胀,我能感觉到自己被丝带包裹的身子从内部暖了起来,蔓延至全身,直到指尖,就像冬天里的一杯热茶下肚,可那种简单质朴的愉悦的强度是无法和现在这个比拟的。  我抱住他,却突然发现他在一点点往后推我,我迈着小步子,最终贴到了墙上,心跳声在我耳间回响,我不想让这种感觉消失,我要我的余生都被这种温暖的爱意包围,就在此地,就只要埃里克,别的都无所谓。无需言语,一切安好。  我被困住了。在接吻的同时,我几近窒息,埃里克将我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我艰难地呼吸着,他像是想让我俩的躯体以这种方式融化掉。接下来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嘴唇离开了。我大口喘气,紧挨着他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后来他——小心翼翼地——用闭合的嘴唇轻碰我的脖颈,我蓦地意识到我并不喜欢像这样被贴在墙上,也很明白我可以让他收手,不管结果怎样:他还有伤在身,我也没有做好预防措施。刚刚他都没想到这些,只想着我,我也只想着他!  对于他这不安的举动,我没有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他似乎觉得可以继续,我也这么想,非常想。我们的心跳异常激烈,周身的空气是凝滞灼热的,并没有像嘴唇一样起到让我冷静的作用,我的皮肤能感知到他炽烈的吻,在我脖颈上游走,甚至渗透进内部,既温柔,又小心,在离开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克制。他扯下了我肩部的衣物,我开始扭动并推他,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睁大双眼,意识到我这是叫他停下。他立刻抽身离去,我则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脸颊发烫。  埃里克戴好面具,我却还在努力平复呼吸,重回镇静,他开门走了,门在他背后重重关上。  我的膝盖还是很软,我颤抖地站起来,拖着步子走到门口。  “埃、埃里克,我没有……”我一边喘气一边说,“没有对你生气……只是我觉得……该停了。”  他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给马套车具,胸膛像我的一样上下起伏。  “我不想让你的伤口裂开……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什么的。”  我犹犹豫豫地走向他,他还在干自己的事,但是手在颤抖。  “埃里克?”我朝他的胳膊伸出手去,他把我的手拉开了,仿佛我的手掌又红又烫,“你是不是想自己静静?”  面具下的眼终于看向我,其中的恐惧满溢了出来,有恐惧,也有欲念,奇怪的是,前者压倒了后者。  他在怕什么?  “我爱你,”我竭力控制住眼泪,“请你理解,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盯着草坪,“爱得太深,我都觉得疼了。”  我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张开了嘴,他则翻身上车,我没有挽留,他只是需要冷静一下,回来以后就没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屋内,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后,我睁大了双眼。  他当然会怕了!他想要我而不得,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和别人这么亲密过,他怎么可能展露自己呢?有什么理由不怕我的抵触呢?他在周身树立起的高墙会灰飞烟灭的,一旦我们成为一体,他就失去了保护。我之前想的是,我得完完全全的相信他才行,但事实上,重要的是他对我要有十足的信任。  此前困扰我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得有安全感才可以。他需要知道我是不会拒绝他的,我是真诚的,我想要我们属于彼此。我真这么想,现在我才发现,他对亲密行为的害怕远比我多,可能外表看上去比我强大,但是他的内心还在经历着重建的过程,为的是适应新的生活方式。  这么久以来,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力量比他多得多,也比我自己想的要多,现在我真希望,事情别是这副模样。  埃里克  我差点就沦陷了,差点。我这辈子从没这么惶恐过,可我还是想她了解我,一个完整的我。怎么办呢?确实,她已经很了解我的过去了,但我感觉,要是我合盘托出的话,她就会细究我的回忆,然后意识到爱上我是个错误。  爱我……是啊,她确实爱我。我现在很相信这一点,但是我质疑这份爱的稳定性,一旦她知道了所有的事,她就会从对我那无法解释的爱里跳脱。我知道她不会读心,可我感觉我在止不住地告诉她一切。  我从没信过谁。指望有人能保守秘密或是真心诚意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则一次又一次地成功了,可我还是无法强迫自己仅仅因为她说的话就相信她。我可以假装信了,但是我心里其实不觉得她会坚持到底。  那我们的合约怎么办?她是不是在骗我,让我以为她遵守条约,但暗地里打着孩子的主意?还是说更过分,已经在试图怀一个了?  我知道克莉丝汀是永远不会这样做的,可……可现在我又糊涂了!我多希望自己完完全全信任她,明白她一直都那么忠贞,就像她相信我一样。但是我的大脑就是无法接受这个想法,对她来说,我已经是个被长年的谎言和欺骗毁掉的人了。她难道不明白我是配不上她的吗?她需要一个庇护所,而通常情况下,都是我找她寻求庇护。她需要一个信任她尊重她的人,我一心一意想成为这样的人,却一样也没能做到。此外,她也没法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孩子。我之前说过要是没有别的拒绝她的办法,就把我自己锁在地窖的这种话,是认真的。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入夜时分,我是在痛苦中度过的。晚上我抵达新家的时候,狠狠地咒骂自己回来得这么晚。她吃过了吗?屋子里几乎没什么吃的,只剩下一些蔬菜,还有一条不太新鲜的长棍。她是不是挨饿着?是不是生我气了?她是该生气的,可能会冲我大喊大叫,申斥我的疏忽。我的记忆和当下混在一起,难分难辨。  我快速地卸下车具,发现自己挺怕克莉丝汀的。我出门办事,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这么久,她还会不会爱我呢?如果不爱了该怎么办?她的爱是会像其他人一样轻易消逝的吗?  前门开着,她跑了出来,鬈发在她身后飞扬,她抱住我的腰,因为疼,我轻轻“嘶”了声,她就松手了。  “噢,对不起,”她小声说,“只是,见到你我太激动了,没、没事吧?”  “没事,”我几乎是如释重负地回复。她还爱我呢,怀疑这一点真是傻。  “我用蔬菜煮了点汤,”她摘下我的面具,“但愿你买了鸡,或是别的一些东西。”  “我的确买了鸡。”  “心有灵犀诶,”她高兴地说着,然后望了眼马车,“还买了什么?”  “床单,毯子,一把新的扶手椅,一些书,红酒,当然还有吃的。”  “是不是把猫忘了?”  “该死。”我喃喃。  “没事,别担心,我帮你把东西搬进来吧,汤已经在桌上了。”她抱来一堆毯子,只露出眼睛及以上的部分,“我想今晚我们可以做些有趣的事——不是那事,况且你还有伤,那就更不应该了,我也还没……做好预防手段。”  我点点头以示了解,随后就进了屋,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我们把东西放到了起居室,克莉丝汀在炉火旁弄了个小窝,她冲那做了个手势,对我笑着。咖啡桌上燃着蜡烛,她把蜡烛挪到了一边。  “我觉得这样会浪漫一些,也会更暖和,好像下了一整天的雨呢。”  “你认为这样足够舒适了吗?”  她耸耸肩:“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去沙发呗……我就是觉得很有意思啦,床还要铺床垫,还有——”  “这还不错。”  “噢,那就好……我们再拿些来,我一直在等什么时候能用毯子把这个小窝弄完整呢。”  我伸手阻止她出门:“我自己就能都拿来。”  “我不想你伤到了。”  “我的伤愈合的很好,只要没有牵强的热情,我就很好。”  “你确定?”  “我的伤我自己知道,亲爱的。”  “好吧,那……还是不要尝试一次性都搬进来之类的,和你比起来,我更不希望看到你痛苦。”  她吻了下我的脸颊,然后就走到炉火旁打理用枕头和毯子堆出来的小窝,她自个儿哼着歌,有那么一会儿,我被她的声音迷住了,思绪飞离,我忘了该做什么事。火光让她的面容焕发光彩,鬈发的光泽则和火苗一同起舞。她望了望我,疑惑我为什么还在原地。  “没事吧?”她站起来,臂弯里还紧搂着一个枕头。  “我……”我拼命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她那令人陶醉的声音还在我耳畔萦绕。  “是不是太过了?”她示意了一下毯子,“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分开睡。”  “不,不用,我没事。”  “这可是你说的。”她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就又回去边唱歌边整理我们暂时的床。  无论怎样,我都不能算是没事,但是我装样子的功夫很厉害,之前也装过许多次了。  我把所有的物什搬进来以后,克莉丝汀也做好了晚饭,我们一起用餐。后来她换上睡裙,我们端着红酒杯,享用着一盘刚买回来的奶酪,窝在枕头间。她调皮得很,喝得比她通常情况下多,虽然没有醉,但是肯定没有平时那么拘谨。她又一次变成了那个天性坦率的人。  我们随意聊着,但是所聊的话题丝毫不会带来紧张的气氛,我能让她笑得前仰后合,对此我相当开心。我都记不清我说了些什么,可我真希望我记得,这样我就知道如何让她再次开怀大笑了。  “噢,你会讲笑话吗?”她坐直了身子,揉揉眼。  “知道一些,我没刻意记下,因为在黑暗里自己对自己重复这些笑话,就没那么好笑了。”  她表情黯淡了下来:“抱歉,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不高兴?怎么这么说?”  “我——算了,给我讲个笑话吧。”  我想了一会儿:“什么时候门不是门?”  “噢,我好像听过这个,但是记不得答案了,什么时候,埃里克?”  “是个罐子的时候。(原文when it is a jar:jar是罐子,ajar是虚掩,即虚掩的时候)”  她眯起了眼,然后表情因为愉悦而舒展开,优雅地笑了笑:“噢,我喜欢这个笑话,轮到我了……好,埃里克,苹果和勺子之间有什么不同?”  我耸耸肩,她突然迷惑地眨了下眼。  “我把答案给忘了。”  我笑了:“你会想起来的。”  她微笑着点点头:“坐在一起笑的感觉真好。”  “是啊。”我轻声说。  我们静默了一会儿,我示意了一下盘子里的奶酪。  “这块卡芒贝尔奶酪味道怎么样?”  “好吃,法国的奶酪里,只有这一种是我喜欢的……事实上,我特别喜欢山羊奶酪。”  “我下回买。”  她点点头,然后上下打量我。  “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睡衣?”  她指尖轻轻推了下我的背心纽扣:“整天穿这种紧身衣是不可能舒服的吧……为什么你从来不穿睡衣,从来都是穿衬衫长裤睡觉的呢?”  “我喜欢这么穿。”我简简单单地回复道。  她歪了下嘴:“你能不能至少试一下穿睡衣?在晚上的时候?我感觉你总是紧绷着,换件衣服说不定有用。”  “没事。”  “至少试一下好不好?就一晚,如果你不喜欢再换回去。”  我叹息:“就一晚。”  她笑了:“谢谢你,亲爱的……我能不能帮你脱背心呢?没问题的吧?”  “我自己可以。”在她动手之前,我先开始解纽扣了。  “你喜欢拥抱的感觉吗?我此前从没有问过你呢。”  “我……非常喜欢。”  “我也是,我只是担心……”她摆摆手,“我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你在担心经过多年的伤害之后,温柔的接触对我来说会是陌生的。”我轻声说着,把背心放到一边。  她嘴唇张了张:“是啊……我觉得可能会这样。”  “是很陌生,但……”  “我懂——我觉得……”她望向窗户那边,几滴雨滴噼啪打到玻璃上,“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唱歌?我知道现在还没有钢琴,可——”  “我能为你唱吗?”  她抬起那双可爱的眼睛望向我,然后微笑:“哄我入睡?”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我压根就没想反对,”她语调悦耳,倚在我胸膛。  她的一头鬈发仍耀动着蜡烛和炉火的光芒,她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她的吐息扑在我身上,我几乎都快发颤了,后来发现,我的双手确实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把手覆在她的头和肩膀上,它们就平静了下来。  我开始唱歌,她则完全地放松下来,倚着我,我发现很难做到专心唱词不跑调,但幸运的是,我对歌词和调子都很熟悉,这样我就能一边神游一边唱。我能回想起从其他人那里听说的所有完美的爱之宣誓,回想起我从书里和平日的观察中发现的所有表现深情的方式,我能想起的一切,都被囚住了。我希望用许许多多的方式去爱她,现在我却找不到运用的办法。  她在我的歌声里渐渐睡去,我这才发现,音乐就是我们的爱情。十四行诗以及言语可能对其他人起作用,但音乐却是我们两个人的。  她完全睡去后,我止住了歌声。我发现,和她一起在炉火前躺着,让她靠在我胸口,这就和我想象中的天堂一模一样,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克莉丝汀值得拥有这样的天堂,我甚至想到,当下可能是我在现阶段最为快乐的时光了。  我盯着炉火,就这样抱着克莉丝汀好几个小时,直到平稳的雨声和外面的雷声让我昏昏欲睡。她突然开始呜咽,就是在这时,今晚的美妙才幻灭掉。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她在夜里会发出的低声呓语,后来我意识到她正为梦魇困扰,我的血液凝固了。在我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拼命地摇醒她了。她睁开眼,胸口上下起伏,我和她喘的一样厉害。  “对不起,”她先开口了,揉了揉前额,“只是个梦而已——”  “没事吧?”我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她握住我,眼里泛着泪光,然后深吸气。  “我梦见你的伤口感染了,”她低声说,“我、我能看一眼吗?确认一下?”  “当然可以。”  我拉起衬衫,露出身上缝的黑线,新的肌肤完好无损,看见以后,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感谢上帝。”我放下衬衫,她轻言细语,然后哭着抱紧我,泪沾到了我的身上。  “怎么了?我没事啊,你也没事,都很好。”  “我忍不住……去想……死亡,埃里克,要是你……如果你死了怎么办?我害怕死亡,真的……不是怕我自己死,而是怕别人……独留我一个人……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在天堂里一样,和你一起,也是……”她的声音颤抖,“我一想到这些,就会哭。”  “我没死。”除了这句,我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语,“我好的很。”  她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我……”她把头埋在我胸口。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就保持这个姿势,她抱着我,我本该很享受这种近距离接触,但是我现在是不可能高兴的。我不断在脑海中祈求让她停止哭泣,以了结我的痛苦。我没有安慰的话可说,连一点都不知道。  她抬起头看我,眼里还有泪,她吻上我的嘴角。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到身子僵住。她的吻投入且沉着,足以使我融化,压倒我。我的手抚上她的鬈发,另一只伸到腰上,她颤抖着,一条腿环住我,我则倒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她是否清楚这样的动作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几乎是快要推开她了,但是没能做到。她手所触及的地方都在燃烧:我的胸膛,我的手臂,还有我毁掉的那部分脸。真担心我们双双迸发出明亮的火焰,但是我们好好的,仍是原来的样子。吻似是无穷无尽,不断叠加,直到她,一如既往地,在临界点停下。总是她先停下。  “我爱你,埃里克。”她轻轻说。  之后她又在我身边睡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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