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咂舌,这话他没法回答,说的好听了,他是夜探闺阁,说的不好听了,他这是见色起意,独孤般若拿出独孤府来压自己,还真是无可奈何。 面上却是缓缓荡开一抹笑意,极致的温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王家的,我爬到哪里蹲到哪里也怨不得我,毕竟独孤天下,哪里都是你家呀……” 独孤天下,哪里都是你家,这话听在耳朵里,却莫名的一震,自己的心思,他竟是知晓?自己的心迹可是连阿爹那里都不曾表露过的。 虽说是吃惊,心底却也是欢喜的,这才正色的抬眸瞧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将他打量,剑眉星目,眉宇之间气魄不凡,周身散发的气质也非凡人,缓缓一笑,甚好,若是料的不错,他该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一样的野心。 野心,这二字的分量她从来都清楚的紧,她也从未回避过这两个字,她就是有野心,她就是要独孤天下,不仅仅是想,而是要,是必须做到。 烛火摇曳,几分跳跃,明晃晃地光芒映在脸上,另一面没入阴影的侧脸却是些许阴柔。他长得很是俊美,世间少有的俊美,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是那高贵无双的气派。突然觉得,他和自己很像,莫名的觉得他们俩之间会有些剪不断的渊源。 口中轻轻呢喃,“独孤天下……你,懂我?”上扬的尾音故意拖长,让那听着的人既觉得是挑衅又觉得是询问,很有意味的一个问题。 宇文护嘴角含笑,越发狡黠的光芒隐在眸子深处,透眼望去只有那精光闪耀的模样,“这世间,恐怕只有我,才是真正懂你的。”言笑晏晏间已然缓步上前凑近她两步,抬手指尖划在她的脸颊之上,真真实实的触碰到她的肌肤,感受到她的存在,近在咫尺连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独孤般若巧妙的一个旋身飘身站立在他身后,触觉之下的指尖只感受到她肌肤细滑吹弹可破从手指尖滑走,像极了柔风从身体、从指尖略过时的感觉,难忘又不舍,还有深深的留恋…… 独孤般若站在他身后,言语缓缓轻飘飘出口,“登徒子!”她并非意乱情迷的人,更不会被他几句好听的言语迷了神志,“夜闯独孤府究竟意欲何为!”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夜入她家,府中一众家丁守卫,甚至连府兵都没有一丝察觉,他的意图必须要搞清楚,他们可以不是朋友,但绝对不能是敌人。 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若他们当真成为敌人,事情恐怕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将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而她,从不会为自己无故树立敌人。 宇文护也不放弃,只觉得在灯烛遥映下,一袭里衣纱裙的她,莫名的又吸引力,细腰盈盈不足一握,身姿纤纤出尘绝世,就那样站在他面前,恍若九天之上飘然而至的女神,她,从来都是他心中唯一的女神,从来都是不会改变。 却是紧紧盯着她,眼中狡黠不曾退却,反而更盛,“我,意欲何为,自是来探望你的。”说着缓缓从袖口间摸索出衣物,拿在手中,“宝刀配英雄,宝簪自是要配美人的……” 手中玉簪华美晶莹剔透,缓缓往她发间而去。前一次,她与宇文毓成婚,本应戴着郎君赠的发钗,他当日也差哥舒送了一只过去,让她戴着永远也不需摘下来,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往发上戴过一下。 今次,便让他提前将主权宣示,她是他的,她的发间会永远佩戴这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发钗,永远也不会拿下来。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差哥舒去打造了一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钗,他要让时光逆流,岁月重来。 独孤般若微微侧头,躲过他伸来的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任他的手毫无依凭的停在虚空之中,挑眉瞧他,“你觉得我独孤般若会缺少发钗?” 宇文护点头,手却是不曾收回,“以你独孤家的实力,自是不会缺少这小小的发钗,可是……”他故意越说越慢,尾音拉长,低身凑近她,“你缺少我宇文护送的发钗啊,更缺少我宇文护的一片爱意,这不,全给你捧到眼前了,你如何忍心拒绝我,这受伤而幼小的心灵……” 抬眸对上他仿若受了伤痛苦不堪的眸子,独孤般若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将他这样一个善良至极的人伤的体无完肤,越发觉得心虚,亏欠他什么。转念想想,她今日第一次见他,不但没有亏欠他,还算是帮了他了,这莫名其妙的心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愣神间,宇文护手中的钗子已经戴在了她的发间,将她原本的美艳不可方物衬得更是绝世。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还是他心中、眼中唯一的神。 独孤般若踉跄着后退两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暗怪自己竟然没有拒绝,也难免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宇文护却好笑望着她神色变换的一张小脸浅笑,“你既戴上了我送你的钗子,以后便是……”顿了顿,心下一番计较,若是此刻边说她是他的人,恐怕这好不容易抓来的好感度会瞬间烟消云散,他还是得慢慢来,不能太过于急躁,不然以独孤般若的烈性脾气,必是将发钗扔了连带着将自己赶出去,为了一时的口舌难免太不划算,“便是不能再摘下来。”寻思半天,觉得还是这般说法更稳妥一些。 这一次重来,只是为她而来,在她面前的一切,都需小心翼翼。 独孤般若仰头,似笑非笑的望他一眼,却是抬手间十指柔荑抚上那发钗玉润如珠,眼底神色越发寒凛,轻缓出声,“好,我便应了你,你这钗子便先寄存在我这里,既然你说你懂我,自是会有再见之期,彼时再想还给你也无妨。” “好。”宇文护欣喜,“再见之期,只要你想见我,我可以天天来啊,你家墙头虽高,却也是难不倒我。” 般若挑眉,白他一眼,“你该走了。我警告你,若是在如今日这般夜闯我独孤府上,一旦被我抓住,我可是会亲手了结你,就以刺客、盗贼的由头,了结你这骠骑将军!” 宇文护点点头,长吸了口气,连连应是,对于她方才这番话,他是绝对相信的,她独孤般若的确不是个宅心仁厚的女人,一向说道做到,她狠下心狠起手来的时候,和自己是有的一拼的。 “般若,你不知道,有你的世界才是最美好的……”他说着这句话时,屋中便已然不见了他的身影,徒留这句话在虚空之中回荡,在她的耳边回响。 她想,她可能是中了魔怔了,竟然莫名的心跳加速,尤其是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那里面又太多她瞧不懂的东西,是惋惜,是欣喜,是哀伤……仿佛好多种情愫交织在一起是结成的绳结纤纤,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拉扯不断。 烛光掩映,屋外的月色透过窗前的雕空屡屡照射进来,那柔美的光线打在漆红的地板上,隐约将那地板映成了光洁的朱玉,很是好看。 帷幔搭起,层层叠叠,静默间燃着的安神香缓缓着了香气,香气一丝丝漫入空气,那味道却是沁人心脾好闻的很。恍若在这虚空之中,还能见到屡屡飘动的烟雾迷迷。 独孤般若缓缓躺下,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当真安然入睡,似乎好久没有这般好眠了,隐约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他,她却缓缓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