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白发地少年的眼瞳中殊无同情,也没有一丝一毫地怜悯。
败狗和败狗之前不需要同情,傻子和傻子之间当然也不存在怜悯。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因为大家都一样。
“没有人能永远说漂亮话啊,维托。那些漂亮的东西都是来自伪装。”
叶清玄轻声说:“我比你更害怕啊,只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死了的话,就没有人记得我了。所以我要很努力的活下去可是越努力的活下去,就越害怕死。
比起活着,死掉有时候真的太简单了。
五年前,我流浪到这里,被神父收养了之后,就觉得我能够活下去了。为了能够活下去,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我可以做一个好孩子,我可以努力的读书,去学那些拼写。可我心里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想要回报他们,帮助其他人我是为了我自己。”
叶清玄停顿了一下,笑起来,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包括我站出来的时候,我对狼笛先生说让我代替你去。这样他就欠我了,他可以帮我成为乐师,帮我回到阿瓦隆去。
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有时候我在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会很惭愧。维托,我做了那么多,或许有一部分是为了帮助其他人,可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
他抚摸着指尖的弦戒:“大概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有太多东西想要。如果有什么太想要的东西,就连命都顾不上啦。一看到机会就想要扑上去,心里会觉得自己的姿势大概像是一条饿了很久的狗。可时间长了就会觉得,当狗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想要的东西能够拿到,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做什么都行”
寂静里,像是尘埃从少年地眼瞳中拭去了,他满怀认真地凝视着心中的自己,所以语气复杂又郑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像是要和命运在打赌,要赌上自己的一切,不死不休:
“维托,我是要当乐师的啊。”
在漫长地沉默之中,维托凝视着他,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直到许久之后,他忽然轻声笑起来:“原来你这么龌龊啊,叶子。”
“有你这么说的么?!”
叶清玄愣了一下,顿时怒极,一脚将他踢翻:“我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安慰你!”
维托被叶清玄踹的满地打滚,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像是在幸灾乐祸一样。
“滚滚滚,就当我的好心全都被老费吃了。”叶清玄没好气的踹门走了,可维托还在笑。
过了一会,被吵醒的老费跑进门里来,找什么东西可以吃,却只看到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维托。
那种笑声明明狼狈的像是个小乞丐,却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一样。
在楼下,神父沉默地抬头听着,很久之后点头:“没事儿了。”
“真是简单啊。”狼笛感叹:“应该说小孩子之间好交流么?”
“不,是傻子只相信傻话而已。”
月黑风高,午夜时分。
教堂地后院中,两个扛着铁锹的黑影从房间走出,穿行在街道之间。其中一个人身材高瘦,面无表情,一个人脚步踉跄,像是最近刚刚受过伤。
他们一路寂静地穿过了小镇,最后停在了墓园的前面,止步于铁栅栏。
最前方高瘦的神父摘下脖子上的锈蚀铜钥,将巨大的铁锁拧开。许久未曾打开的铁门在被推开时发出一道尖锐到令人牙酸的声音。
“你们把那个东西埋在墓地里?”
狼笛撑着铁锹,低声问:“不会被湿气和尸体腐坏了吧?”
“上一任的神父跟我说,那个东西的保存良好,应该不会坏掉。”
“喂,我们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教团保管,你们好歹确认一下啊。”
“第一,那个东西是交给教团封印,你们没说过有一天会拿回来。第二,如果每一任神父都要打开看的话,那么这个东西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班恩神父又看了他一眼,用了看白痴的眼神。
黑暗之中,班恩提着路灯,在前面带路。他们在松软湿腐的泥土之间穿行,和一座座墓碑擦肩而过。狼笛的身体有伤,走不快,所以还犹有余裕地欣赏着每一个人的墓志铭。
“哎呀,好惨好惨,这个人竟然因为发现老婆,被奸夫给杀掉了啊!诶?她老婆也在这里等等,为什么奸夫也在这儿?旁边还埋着他家的两条狗这是什么鬼?我脑补出了好几十万字的故事啊神父。”
“罗嗦。”
神父撇了他一眼:“走快点,我们快到了。”
到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座真的很有一些年头的墓碑前面。惨白色的墓碑上,十字架已经断裂了,上面的字迹被风吹雨打,也已经模糊不清。
神父低头看了看上面的字迹,一铲子将坟前的乱草铲掉,点头:“就是这里了,你可以开始挖了。”
狼笛试探性地挖了一铲,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可出乎预料的没有任何阻力。就像是那些湿腐的泥土都是泥浆一样,轻松得让人觉得轻而易举。
可泥土明明是冷硬的,上面还带着碎石子。
就像是有看不见的幽灵在黑暗里凝视着他们一样,看到他们在挖掘坟墓,便缠绕在他们身后吹着冷气,顺便帮一把手。等坟墓挖好了,它们就可以爬出来,然后再让挖坟的人躺进去。
“这是谁的墓?”
狼笛打了个冷颤:“总觉得会挖出奇怪的东西来。不会有怨灵吧?”
那个啥,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