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年)八月,上(唐帝)发灵州,媚娘随行。太子监国。同年十月,上(唐帝)归长安。 长安城冬日真是风凛。朝中因唐帝获玄奘大和尚所施佛药疾瘳,崇佛声愈重了。唐帝忽地有些惊觉——若举朝皆以崇佛,自(唐帝)尊老子为祖,虽九年前下”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诏(贞观十一年二月《《唐大诏令集》卷一百十三》)”,然朝廷内外、宫中上下、民间仍皆以佛尊。若佛道相争,他当何以之呢?岂非亦在佛之下?如此,帝皇之荣,又安在哉? 于是,甫归长安未久,唐帝借萧瑀曾自请出家得准又未出家,诏以责,竟将佛门亦贬损了番。言”至于佛教,非意所遵,虽有国之常经,固弊俗之虚术。何则?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旧唐书 卷六十三列传第十三萧瑀》)”—— 朕闻物之顺也,虽异质而成功;事之违也,亦同形而罕用。是以舟浮楫举,可济千里之川;辕引轮停,不越一毫之地。故知动静相循易为务,曲直相反难为功,况乎上下之宜、君臣之际者矣。朕以无明于元首,期托德于股肱,思欲去伪归真,除浇反朴。至于佛教,非意所遵,虽有国之常经,固弊俗之虚术。何则?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祗,殚人力以供塔庙。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余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榖。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缪也!而太子太保、宋国公瑀践覆车之余轨,袭亡国之遗风。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辩邪正之心。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往前朕谓张亮云:“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乃端然自应,请先入道,朕即许之,寻复不用。一回一惑,在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帷扆之所。乖栋梁之大体,岂具瞻之量乎?朕犹隐忍至今,瑀尚全无悛改。宜即去兹朝阙,出牧小籓,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旧唐书 卷六十三列传第十三萧瑀》) 以佛门为”弊俗之虚术”,佛门中人闻听自是大为不快。然玄奘素性隐忍,并不明言,只唐帝所用之佛药,却便停进了。唐帝自以为病疾已瘳,并不在意,想玄奘之药亦不必再求,故此亦且不问。朝廷内外、宫中上下骤闻唐帝此诏,一时皆静。 长安城冬日真深寒了,媚娘于殿内闲闲阅着经卷。玄奘法师之请为唐帝推却早为她所知闻,唐帝责萧瑀之诏亦一并为她所知晓。唐帝素是需有所用、方如所请之人,当年为尊自家李姓,于贞观十一年间下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诏(贞观十一年二月《《唐大诏令集》卷一百十三》)时便意味着他离佛日远了。后屡经事端,梦事频频,自知所为(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诏(贞观十一年二月《《唐大诏令集》卷一百十三》))确有不当,遂以”为阿娘追福”由,于弘福寺成后召大德十人,亲对言论。唐帝言及阿娘,悲不自胜,掩泪吞声。久而言曰”朕以早丧慈亲,无由反哺。风树之痛,有切于怀。庶凭景福,上资冥佑。朕比以老子居左,师等不有怨乎?”(弘福寺主道)意曰:“僧等此者,安心行道,何敢忘焉”。(唐)帝曰:“佛道大小,朕以久知;释李尊卑,通人自鉴。岂以一时在上,即为胜也。朕以宗承柱下,且将老子居先。植福归心,投诚自别。比来檀捨,佥向释门,凡所葺修,俱为佛寺,诸法师等,知朕意焉”(《法苑珠林第一百》)。 欲以言语得佛门之忍解。而佛门中人,皆不以之。 现(唐帝)以噩梦兵戈,不能安枕,经太子往玄奘求施佛药方得疾瘳,又复贬损佛门,佛门中人无能忍者。经此一事,唐帝疾若翻覆,恐再无颜向玄奘问药了。如此,疾患势将深矣。媚娘自于芳文殿静思着。 果然,诏下未久,以幸灵州往还,冒寒疲顿,欲于岁前专事保摄的唐帝病疾翻覆了。 注:佛药、医药看似不同,本则一也。多有擅医人入佛门者,至乎玄奘施药之所为,若药师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