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九年夏间的定州行宫,骄阳烈日,夏蝉高鸣,各处花皆开尽了,只除荷莲。媚娘着阿菊去采了几枝依次插于瓶中,算清供意思。媚娘又说单粉莲未免太素些,亦要着些莲叶的好。且莲叶生清,最为上品。花叶相生,叶、莲相衬,亦得逸趣。故着阿菊又去采了些莲叶衬着。插瓶已毕,阿菊依媚娘吩咐,取来水,洒的些莲叶、荷瓣上。 “粉荷共莲叶最清,有了这,殿内倒不要用香的好。”媚娘又道。 阿菊听了,将原燃着的香亦移去了。 七月,定州行宫。 “才人,到底立秋过了,虽在伏中,还是凉爽了些。” 阿菊一行替媚娘敷了面,一行说着,“说来这留颜粉中益母草还是前些时太子着人送的呢。太子送礼当真送得巧,恰才人平日的将用完了。这里定州行宫偏没有,长安、洛阳宫又皆远,想取一时也不好取去。” 媚娘听了,心头突地浮起太子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脸,不觉静了些儿,没有言声。 阿菊替媚娘整理完发髻,又道”只今日用甚麽插鬓好呢?玉钗还是簪子?或就用上会子大家赐的金镶玉云头发簪可好?才人肌肤腻理,这金镶玉光色最宜。”说时阿菊将金镶玉云头发簪取出,就要插媚娘发鬟鬓边。”大家对才人当真极好,赐才人的钗簪大率皆逾制了呢。” “不好,阿菊。不要这枚簪子。”还未等阿菊插上,媚娘言声了,“还是我素常惯了的芍药玉钗好。” “唯,才人。”阿菊听了,停了于媚娘发鬟鬓边的手。将金镶玉云头簪置放回妆台盒内,取了芍药玉钗依旧给媚娘插上。 “才人真正是个美人。宫人们私底里都议论说,整个宫里就才人方称得上是真正美人呢。”阿菊看着方理完发髻、镜中宜嗔宜喜春风面的媚娘,禁不住赞的声。 “贫嘴。宫里美人多了去,哪里可这般样说。”媚娘表面不以然,心下还是些微欢喜,虽然这话她自来听惯了。 “真真正正,才人,阿菊可不敢胡说。宫里上下背地里谁不这般样议论。”阿菊又道。 又一日。 “大家现至何地?战况如何?”媚娘看着殿院内生艳的木槿花,闲闲问道。 “说是大胜,已徙营安市城东岭,驿书报太子。与太子太傅书曰:“朕为将如此,何如?”还更名所幸山曰驻骅山了呢。(《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九十八唐纪十四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一旁侍应着的阿菊回道。 已更名所幸山为驻骅山了麽,那也未免太骄矜了。从来骄兵之日即是轻敌之时,接下里便易生变了。况将兵之道,最忌志满,帷幄不仅于千里之外,亦在尺寸之间。悲时尝胆易,欢时有制难。总须步步为营,攻坚有克,持之为好。所谓决胜不难于一时,难于恒常继之。至于“朕为将如此,何如?”这般样话还是待重阳秋深天寒、疫疾将起时再论罢。媚娘唇边一抹不以然轻笑。 附:一、唐太宗之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唐帝(唐太宗)举数十万大军亲征高丽无功,病疾而返。终唐太宗生年,未能克之(高丽)。 二、唐高宗、武后(武则天)之龙朔三年(公元663年),白江口之役,唐军克百济、倭(日本)联军。百济亡。(《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 唐纪十七》“(龙朔三年,公元663年,唐军)遇倭兵于白江口,四战皆捷,焚其(倭,即今之日本)舟四百艘,烟炎灼天,海水皆赤。百济王丰脱身奔高丽,王子忠胜、忠志等帅众降,百济尽平。”) 三、天皇(唐高宗)、天后(武则天)之总章元年(公元668年),盖苏文之子为引,唐军平高丽,高丽亡。(《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一 唐纪十七》“(总章元年,公元668年)九月,癸巳,李勣拔平壤。勣既克大行城,诸军出他道者皆与勣会,进至鸭绿栅,高丽发兵拒战,勣等奋击,大破之,追奔二百馀里,拔辱夷城,诸城遁逃及降者相继。契苾何力先引兵至平壤城下,勣军继之,围平壤月馀,高丽王藏遣泉男产帅首领九十八人,持白幡诣勣降,勣以礼接之。泉男建犹闭门拒守,频遣兵出战,皆败。男建以军事委僧信诚,信诚密遣人诣勣,请为内应。后五日,信诚开门,勣纵兵登城鼓噪,焚城四月,男建自刺,不死,遂擒之。高丽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