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无人的咖啡馆,陆澄给自己煮一杯三倍浓度的奶咖。
如果他真是一个调查员,他马上就要去旗舰公寓和南英女中解决问题!而且他不会只问张筠亭要一千银元——还有十四个女学生受害,那就是还有十四个付得出酬劳的有钱家庭——他得收够一万四千银元,还清咖啡店的债务才罢手!
然而,现在的陆澄什么都不会。今夜他没空睡觉,而是要绞尽脑汁,从自己的家里挖掘出一切和调查员有关的东西
——正如自己为了写作怪谈,积累了无数唐国神话传说的文献和素材,如今都存在自宅的书房,既然曾经是调查员,总要留下调查的资料、记录,还有解决问题的道具,为什么却从来没有看见过?
唯一的一枚不明所以的古钱,还是一个女高中生还给自己的。
陆澄从一楼的咖啡店营业区,走回二楼自宅的书房:
这里有从他父母时代起积攒到现在的文书图录。咖啡店的事业有闲钱之后,父母开始购买旧唐国的古书,自幼深受熏陶的陆澄也继承了他们的嗜好。今时的幻海,人们只追逐泰西的舶来货,却对本国的古书没有兴趣,任凭古代宫廷与世家的宝贵古籍流失海外,陆澄总能以低价购入其中的珍品和孤本,继续添增家族的藏品,达到千种以上。这些都是他饿死也不会脱手的非卖品。
陆澄抽出自己制作的藏书目录,按照目录的指引,从书橱的深处寻出一本唐国古人写的《历代钱谱》刻本,比照起张筠亭还给自己的那枚“天泉宝钱”。这枚钱是自己所知的,和过去调查员生涯仅有的联系,而家族的藏品里恰好有这一册记录唐国钱币的志录,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陆澄却没仔细读过《历代钱谱》,里面会有线索吗?
陆澄忽然停在《历代钱谱》记叙二千年前唐国某朝古钱的部分——书页上并没有他手头这枚“天泉宝钱”的记录,但是有人在这页书的空白处增添了图文说明,墨色宛然如新,是熟悉的毛笔字。
陆澄不禁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英气美人还是三十岁的光景,一身白色衬衫,打着领带,双手插在黑西裤的口袋里,一个裹在老棉袄里的小娃娃在她前面傻乐地牵着元宵兔子灯走——是他的妈妈凌波和幼时陆澄的合影。
凌波在这页《历代钱谱》画的正是“天泉古钱”的式样和篆文,并且煞有其事地写道,
——“古人以为,镇压邪魔之厌胜钱并非真能易物之通货,不当入于《钱谱》。殊不知,不能易实境之物者,反能易虚境之货。这枚钱是商人的入门物品,你得靠它完成虚境的第一笔生意。只有灵光之物,才能让它闪耀光华!”
陆澄双手齐按书桌,一下站起来!在今晚上之前,他不能想像自己还是一个异常事件的调查员;但今晚上之后,他不但发现自己是那一行里面的人,连去世的母亲都接触过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陆家下海捞钱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枚女高中生带来的古钱,陆澄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去翻找这本熟视无睹的母亲遗物。陆家还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是自己睁着眼也没有看到的呢,那个调查员的自己在家里还藏着什么道具?!
“只有灵光之物,才能让它闪耀光华。”
默念着这句话,陆澄的手捏着那枚黯淡的天泉古钱,一个格子接一个格子搜索自宅的每一个角落——书橱、衣柜、床底、收音机、留声机、吧台的酒柜,甚至厕所的抽水马桶水箱、后厨的垃圾桶、壁炉和烟囱……。
不过,直到天明,这枚古钱黯淡如初,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光芒。
“算了,或许这枚天泉古钱只是凌波当年入手的古董,不知来历,胡写一笔。就像我在报纸上瞎编小说那样。”
坐在书房的木地板上,陆澄看着晨曦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却毫无所得。
“一个调查员,还是带那个东西靠谱。”
陆澄把那枚天泉古钱塞回自己的白衬衣口袋,从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把防身的柯尔特手枪,装上六发子弹的弹夹,放入西装的内口袋。
一枚古钱和一把手枪,这就是调查员澄江重新开始的第一次任务的所有装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