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每天都睡的早,外面其实还不到十点。等她睡着不久,王瑜就陪傅丈夫来看瑾玉,他们提前和医院打好招呼。 傅谨宇在行内小有名气,医生又都能体谅同行的不容易。病人的医生父亲要工作完才能看孩子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即便过了门禁时间,医院也是大开绿灯,一路放行。 借着窗外路灯折射进来的一点微光,谨宇仔细打量女儿。然后和王瑜到病房外头,说:“孩子不愿见我们,是我这做父亲的失职。” 王瑜小声劝慰丈夫:“经过这次之后,她懂事了很多。不过康复需要很长时间,她心里未能完全消化,也是情理之中。 我估计她是给自己定的目标太高了,一旦完成不了,就不愿见其他人。以前她也是这样,比赛没弹好,就呆在公寓里很久,不肯见外人。” 谨宇眉头舒展了些,旋即又苦笑说:“可是以前她不痛快,还能弹琴发泄一下。现在她躺在床上啥都不能做,肯定憋的难受。” 王瑜说:“所以我没有拒绝那两个男孩的探视。他们都是同龄人,小乙对着他们,虽然很不情愿,可他们能陪她说话解闷。那位顾行钧又很细心,总能给小乙找到她喜欢吃的东西。 我都很惊讶,没想到居然会有小乙喜欢吃的东西。以前她对美食都兴趣不大,或许车祸她吃太多药,就改变了口味吧。如果没有那两个男孩,靠我是发现不了这点。有同龄朋友还是利大于弊。” 谨宇点点头,说:“这医院有我一位从临床转心理学的师兄。他的心理治疗十分出色,日常的预约都排满一年了。他现在在德国参加会议,我电话里和他说了孩子的事情,他很是爽快,说下周回国就会直接过来检查一下,看孩子是否有创伤后遗症和心理问题。如果没有,他也会不定时来看看孩子。如果有,他会给她优先号,随时跟踪。 等师兄回国,你安排一家好的餐馆为他接风,我也会去。” 王瑜说:“你给我个时间,我就安排下去。不过你能抽出空吗?这阵子你忙的连饭都吃不多。” 傅谨宇意有所指:“时间自然有了。” 王瑜不解,他一脸凝重对妻子说:“之前和你说过,这次孩子出事,我就申请退出参加副院长的选拔。本来上面都同意了,可今天院长找我,暗示我会直接担任副院长,让我将之前准备的资料和汇报给他。还安排人分担我手头的一些活,让我先照顾家里。你说这会不会是顾家使的力?” 王瑜说:“看来是顾家的手笔。你说不参选时,我就让家人不用帮忙了。和你一起参加的医生都是本地人,人脉比你强,资历与你旗鼓相当。没有更强厚的背景,怎能让你直接出任?” 两夫妻相视一会,傅谨宇咬牙说:“那我还是推了吧。因孩子的牺牲而升职,这让她知道会多伤心啊。” 王瑜很冷静,说:“孩子那你倒不用担心。就算是以前,她也不关心这些。更不要说现在了。况且你这次被提拔的希望很大,不过就是缺了最后一个环节,人家做个顺水人情,你是推不了的。” 傅谨宇不信,仍是坚持要推了此事。王瑜了解丈夫,也就随他去。 过两天,傅谨宇果然灰头土脸来找王瑜。他苦笑对妻子说:“今天医院来了个大人物,所有在场的高层都轰动了。院长空出办公室,就为了让出地方给他和我交谈。” 王瑜心头一跳,听丈夫继续说:“他是顾行钧的大伯,来自军方。人家见面很是客气,就和我闲话家常,说他的四弟夫妇潜心专研艺术,耗费不少光阴。因而老来得子,就顾行钧一个独苗。孩子小时候在老宅院跟着爷爷和他们,一众小辈都跟他感情极好。 这次听闻差点出事,老太爷几乎要昏过去了。老太太也是当场就哭了。一家人都乱成一团。后来他们找到附近商场的监控和车辆的记录仪,一致判定若非我孩子扑出去救人,人能否全须全尾活着都不好说。他代表家人再三感谢我教出的好女儿。” 傅谨宇说到这,感叹说:“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人家,气度非凡。说话滴水不漏,又谦和有礼。他没有一开始我表明来意,让我不知不觉就被他的话带了进去。 最后他很诚恳地说他们仔细了解过,若非孩子出事,副院长一职非我莫属。如果我没有这能力,因这职位关系重大,他们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他说他家老太爷说若我仍不同意,老太爷会亲自过来。这话一说我压根推拒不得。不然到时整个医院都不能做事了。 等人离开了,院长直接就对我说:不能为了个人的脸面而耽误了集体工作。说完他亲自带人到我办公室,拿走了之前申请升职的资料。中午又带我跟一众高层吃饭。到了下午这事就基本定了。” 傅谨宇知道自己有很大机会升任,所以和妻子一直为此事努力着。他做好心理准备,输了就带家人旅游放松,赢了也防着落选的同事不服气,而给他制造些麻烦。千算万算就没料到这局面,尘埃落定后高层的热情相待,同事们的格外热络,连与他面和心不和的几位对手都对他曲意逢迎,让他一时招架不住。 院长和一众高层提议组织聚餐来恭喜傅谨宇升职,他借看女儿的理由躲了过去。虽说暂时无人对他升职有异议,可想到下午的局面还要持续好一阵子,让傅谨宇有些坐立不安。 王瑜轻声安慰丈夫,然后也说了一事:“我昨天大早抽空去我名下一家老店查看,它在帝都专做中高档订制服装。因为员工和顾客都是相识多年,生意一般也没舍得关。结果发现最近账面收益多了不少,店长说最近新客增长了几倍。那些客人说是朋友介绍的,他们都爱挑贵的布料做衣服,多久也肯等,态度好的不行。 等我工作到中午从办公室出来,就见到顾行钧的母亲在店里等我。她从我到店不久就来了,听说我在查账不让店员打扰我。她请我吃了一顿午饭,说法也和你听到的一样。而且为了孩子她姿态摆的很低,说到动情处,含泪握住我的手反复感谢。 我们拉锯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她还是答应小乙的要求。等小乙出院后,不再让顾行钧和顾家打扰她了。开始她是不答应的,说他们会提供很多资源帮助小乙。我就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打动她,我说孩子想过正常生活,现在需要靠自己站起来。靠别人才是真正废了。 这番话真是小乙说的。从我跟她说顾家包了她的住院费,她就预料到这局面。叮嘱我们做些让步,然后提出她的要求。一定要强调她的心愿。她说相信顾家不会强人所难。” 傅谨宇很吃惊,忍不住夸奖说:“这孩子做的对。我们自己有能力有本事,就不应该麻烦别人。” 看着丈夫因女儿的懂事笑的像个傻瓜,王瑜也笑了。丈夫常年忙于工作,对待生活十分粗心。先前对女儿寒透的心因车祸的事而回暖。觉得孩子懂事就高兴万分,也不去细究原因。 唯独王瑜越来越感觉出一些不对,事情反常必有妖。即便知道丈夫肯定会听她的话,可她不忍心让他烦恼。孩子出事后,丈夫一直没睡好,现在,就先这样吧。 顾行钧站在傅瑾玉病房前,她的房门开着,里面传来孩子的欢笑声。他很是紧张。他没听她的话,从米兰又跑来帝都,她会不会生气?还有他家人暗地做的事情会不会让她困扰?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敲门走了进去。他尽量用自然的语气说:“傅同学,早上好。” 瑾玉还没反应过来,坐在她身边的宽宽已经兴奋地对着顾行钧“啊,啊”大叫了。 顾行钧将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赶紧去扶住因兴奋在床边摇摇欲坠的宽宽。宽宽顺势就趴在他怀里。 之前的车祸场面对两岁的宽宽冲击很大,多亏顾行钧一直抱着他,安慰他。时间没过太久,他还记得住顾行钧。 顾行钧发现宽宽有一双和傅瑾玉一模一样的眼睛,对他也有几分喜欢。好声好气说:“宽宽,你好!” 宽宽回以顾行钧口水吐脸以及“啊啊啊”的叫唤,瑾玉不禁纠正他说:“宽宽,叫‘哥哥’。” 顾行钧松了口气,将宽宽放回她床上的右边。瑾玉心思在宽宽身上,不厌其烦地示范正确读音。顾行钧趁机将带的东西都一一摆好。 等他做完这些,宽宽终于对他喊了几声:“嘎嘎,嘎嘎,嘎嘎。” 瑾玉没好气地笑了,看来这孩子会和他爸一样,小时候话一直说不利索。 她对她弟弟笑了,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从未接受暴风雨的摧残。顾行钧不敢多看,心里很是欢喜。他打开他的背包,轻声细语说:“傅同学,向军他上学去了,特意让我带些东西给你解闷。你看有哪些是你喜欢的。” 其实是向军家人发觉顾行钧没受重伤,等向军一到帝都就拎着他回家,抽一顿后送去学校住校。向军哭嚎闹腾了几天,才要回了手机。他联系顾行钧说了自己的情况,并保证周末一定从学校溜出来。 顾行钧却等他等的不耐烦了,干脆独自过来。从那天分开后他就很不习惯,觉得自己要看着傅瑾玉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