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帝都,皇城。 城门口一辆金丝黑楠木的马车低调入城,城门口守卫一见驾马的人,立即单膝跪地,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孔甲对这一切似是熟视无睹,平缓地将马车驶入城内,低低开口道:“爷,我们到了。” 车内。 岱川靠在软塌上轻阖美眸闭目养神,闻言漫不经心道:“去皇宫,看看那老不死的咽气了没。” “是。” 说完,孔甲架着马车朝皇宫而去,留下一地低着脑袋跪着的守卫。 待马车走远,守卫长才轻轻吐了口浊气站了起来,剩下的守门卫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众人望着那辆黑楠木马车微微出神,最后守卫张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这大殷朝要变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向皇宫,哪怕进了那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住的皇宫,也不见车内人下来,而是依旧在皇宫内缓缓行驶着。 不用行一切虚礼。 这是天底下唯一一人才有的尊贵。 待马车行至咸阳宫前才慢慢停下,孔甲微微低头对车内的人道:“爷,咸阳宫到了。” “呵。” 车内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轻嗤声,接着车内陷入一阵无声之中。 孔甲下车立在车旁低头不敢再多说一句,厚重的车帘从内被掀开,一个清凉的气息从内逃窜而出,在这酷暑之日这抹清凉显得格外珍贵。 一双骨节分明如玉莹白的手映入眼帘,那双手宛若大师手下精心雕琢的巅峰之作,在夏日灿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美丽。 紧接着一袭夺目粲然的红衣粉墨登场,一双微扬的丹凤眼内蕴无限风情,一张明艳倾城的妖孽好颜色,不禁让见者驻足失神。 乌黑如上好丝绸的长发倾泻而下,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未免带了几分无人能及的疏狂与飘逸。 背影翩然,风韵斐然。 岱川下了马车,看也不看低头垂目站在一旁的孔甲,目不斜视地大步朝咸阳宫走去,七尺身躯顶天立地,之前绝色艳潋的外貌渐渐隐去,由内散发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强者气息,却更加令人不舍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一袭绝艳红衣,孤傲疏离。 待岱川走了一段路程,孔甲微微松下不知何时紧绷的身子,缓缓抬起头跟上岱川的脚步。 岱川走进咸阳宫,近侍见了他无不是低头行大礼,哪怕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总管刘全福也自发跪下,无人敢直视其颜。 岱川走到刘全福前站定,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刘总管,我四哥怎么样了?” 被岱川突然点名,跟着皇帝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刘全福突然觉得腿一软,赶紧回答道:“回昭王殿下,皇上就被太医吊着口气就等着见您最后一面。” 闻言岱川不置可否,转身朝寝宫内走去。 寝殿内。 孝文帝岱晋半死不活地躺在明黄色的龙床上,若不是胸前微微起伏,不知情的人见了都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活人。 岱川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微微皱眉,寝宫内铺面而来的死气,看来老皇帝是真的只有性命垂危,就差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岱川走到龙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闭目躺在床上的岱晋,亲启唇道:“四哥。” 听到岱川的声音,岱晋才挣扎这睁开眼,眼袋浮肿双目无神地看了眼床边那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喘了口气,艰难道:“十六弟,你终究还是来了。” 岱川皱眉,看着龙床上的男人,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四哥,却也是天下之主,如今正病蔫蔫地躺在床上做个活死人,在生老病死之前,人人平等。 岱晋见岱川不说话,轻轻一笑,道:“十六弟,你既然来见我最后一面,那么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要说什么吧。” 岱川不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岱晋微张着嘴,就像缺水的鱼儿,用生命尽最后一点点精力,艰难地道:“阿川,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坐在父皇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这群人在底下为了一个人间之主的位子而垂死挣扎。 说实话,最后我都完全没想到皇位会落在我头上。” 在这段话中,岱晋没有用一个朕字,全都是以我自称。 岱川好整以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依旧不言。 岱晋等了片刻也没得到岱川的只言片语,只好再度开口,岱川等得起,他的身体却等不起! 岱晋苦笑:“你看到我这样心里是不是在想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不爽?在我缠绵病榻的时候,我也时常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我没有当上皇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死?” 这句话内的信息量略大,若是旁人面对这样一个濒死之人,少不了升起一点的同情之心。 可岱川依旧是那副爱笑不笑的模样看着他。 岱晋这番话,完完全全只是在打同情牌,他要是信了一星半点,他岱川早就死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成为经久不散的冤魂之一。 岱晋看见岱川脸上那副表情,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想来也是,如果岱川能被他的只言片语所打动,那么岱川就不再是岱川! 岱晋临死前却依旧不忘耍心机,果然是皇帝当久了,耍心机算谋略已经成了他们皇家人身体的一部分。 见效不好,岱晋如释重负地一笑,那笑中含着太多太多的旁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沉默片刻后,岱晋终于再度开口,这回他直接摊牌道:“十六弟,我们岱家的万里江山,你既然不要就好好守护下去吧!” “现在我大殷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旱灾,北方又有豺狼虎豹虎视眈眈,大殷,四面受敌啊!” “答应我,哪怕你想当皇帝了,只要替我岱家列祖列宗守护这片大好河山,我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对我岱家列祖列宗!” 岱川听完,丹凤眼一眯,似笑没笑地开口,终于说了句今天为止最长的一句话:“岱晋,你说那么多不就想让我立下誓言不碰你这大好河山吗?” 一句话,将之前的兄躬弟贤的美好画面撕裂的粉身碎骨。